人到五十知天命,歲月并沒有在邵兵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他也并不擔心什么所謂的演員危機,“這很正常,過氣也是你應該過的,觀眾不會喜歡看一個60歲的老頭抱著小姑娘談戀愛吧,那是有病。所以要找到在你這個歲數存在的價值,這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去跨越這個歲數往前跑,何必呢?”
邵兵自認是圈中有個性的演員,他不愛曝光、不愛流量,更不愛走紅毯——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還春風得意地走紅毯,他覺得不合適:“我不喜歡那種狀態,除非我真的有想去表達的作品,不然老待在紅毯上干嗎?曝光高有什么用呢?最后還不是得看你的戲。”他說,沒作品他站在那里,就什么都不是。
工作中的邵兵有一種自己控制不了的狠勁兒,他對每一次表演都要求極高,形容拍起戲來的自己就像瘋了一樣,達不到預期時也會偶爾黑臉發火。
曾經的他,鋒芒外露,是十幾部電影、電視劇的男一號,卻一度很是厭惡“偶像派”這個形容詞,面對流量時代,此起彼伏的疑惑與贊譽,他說“越累越懂得放下”。
“在充滿誘惑的圈子里,要做到真正的低調一定很難吧?”“我也不低調,心里很高調。”他笑著答。
“前段時間我們采訪了你的同組搭檔,他說和你搭戲要準備充分,要不會挨說。”“我確實不是一個很隨和的人。但只是瞧不起那種,對自己的事情不認真的人,如果你對自己的飯碗都不認真,你還能對什么認真?”
有主見,不等于是耍大牌
電影《八子》中有場戰爭戲,邵兵堅持要把浮橋改為吊橋,他覺得吊橋最符合當時的意境,硝煙彌漫的戰爭本就沒有退路,吊橋代表的是絕境,戰士們的絕望和歷經艱難萬險應該得到還原。
他把這個意見告訴了導演高希希,“他當時說,你知道我改這一下需要多少錢嗎?這代表著場景要被全部推翻,一切又要重來。但他很聰明,也能明白,這也是我一直很感激他的原因。”
這不是邵兵和高希希第一次合作,高希希說這個演員是可以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付出一切的:“他會一直堅持,我懂他的脾氣和性格。”對戲,邵兵總是很有主見,曾經也因一己之見引來爭議和誤解,甚至被換角。
他感慨“可能以前的我有時確實個性讓人討厭吧”,“演員是被動的,但我喜歡去表達我的想法,有的導演接受,有的導演就很反感。和我相處久的導演,會了解我只是為角色為戲好,那并不是耍大牌,或者故意刁難。”
他沒有明說某些恩怨,只是很中肯地表達著:“我從不遲到也不早退,什么時候都很準時,拍戲也極其玩命,就是個瘋子,有人說我五十了,又怎么樣呢?這些動作戲全是我自己做的。”
只是演員,不是明星
上個世紀80年代初,13歲的邵兵成了一名帆板運動員,本可憑借優異的成績被保送進武漢體育學院,但他卻毅然放棄這樣難得的機會,報考了北京電影學院。他至今把這個選擇看成是一種緣分,也說不上為什么,只會不住地感嘆“人總會遇到緣分的,奇怪,非常奇怪。”
不過,邵兵考場發揮失利,并沒有如愿金榜題名,但人生就是“命中注定”,因形象氣質獨特,他被北京電影學院特批錄取,從此拉開演藝生涯的巨幕。1996年,邵兵憑借在電影《紅河谷》中飾演的藏族人格桑一角成名。
而自電視劇《中華英豪》中的“自然門”武功傳人杜心武開始,邵兵的“硬漢”模式便悄然啟動,之后這個標簽圍繞他多年一直未曾褪去。那個時代的影視圈,演技好才是硬道理,邵兵憑借電影《春天的狂想》中對作曲家“趙黎明”的完美詮釋拿下了中國電影華表獎優秀男演員獎。
關注度、榮譽、名利卻沒有改變他,邵兵坦承至今都只把演員看成是份工作,觀眾對他來說既不重要又無比重要,“大家都是一樣的工作,我只是認為做演員或許比較適合我,到今天我也不覺得有明星這個概念或是思維方法,這么多年我到哪都是這樣。”
不敬業的都是垃圾演員
盡管成名很早,邵兵明白只有戲好才能長久“存在”,他也從不浪費時間,不褻瀆任何一個角色。對每一個角色、每一部作品,無論大小、角色輕重,他都想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他對敬業的認識有些傳統意義上的執拗,對周圍人也是要求頗多,就像經常出演戰爭片里的硬漢或是英雄,“有化妝說為什么要把真泥抹在臉上,可以用特效化妝嘛。我一聽就來氣,真抹才真實,小熒屏、大銀幕可不是隨便蹭的。”
說到這里他語氣越發激動,“也有小演員不讓抹泥。銀幕上的狀態是每個細節成就的,他說他不讓擦,我就問誰不讓擦?然后直接把泥‘啪’地一下給他罩上去,當時他臉上沾滿了泥,往地上一趴,那個時候他說他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真實,我覺得這才是對的。”
隨著影視行業的發展,都說現在拍戲的條件變好了,對于演員懶惰不敬業的現象,邵兵更是嗤之以鼻,“只有垃圾演員才會這樣,真正的好導演做出來的東西,是不會有這樣的演員參與的。”
邵兵至今對《八子》拍攝期間的場景記憶猶新,戰壕里滾、泥水里爬,甚至“泥漿面膜”都成了日常必備,他習慣了這樣的搏命,偶爾也忍不住笑著抱怨幾句:“高希希每次有苦差事、累活兒就召喚我,我每天在現場吐的都是黑水,等到他拍現代戲時就忘了我(大笑)。不過,他知道我不是那種偷奸耍滑的人,真玩命。”
任性息影,更多是因敬畏
有人說,在《笑傲江湖》劇組“換角”風波后,邵兵的人氣也一落千丈。2003年拍攝完電影《軍火》后,他突然宣布退出影壇,當時給出的理由是:“人到了一個死胡同里,達不到你想要的東西,就會走向另一種極端。”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停下來思考。“我記得當時說了一句特別二的話,讓他們忘記我再想起我。”
深究“退出”的背后,邵兵談到更多是對行業的敬畏感,“當你對這個行當和自身的認知完全變了的時候,你會想不斷地加深自己。最開始拍戲還是計劃經濟年代,導演說你有能力就用你;現在卻成了誰有流量用誰,造就了一幫亂七八糟的人,垃圾都能演戲。”
外界也認為,“消失”的六年或是當年的決定讓邵兵失去了更火的機會,“人生每一個決定都是你必然要經歷的東西,可能這個東西沒得到,但沒有人說我的作品不好。”問起邵兵拍了這么多年的戲,最得意的是哪部作品和角色,他答:“我的一對雙胞胎兒女就是我最好的‘作品’,而‘父親’就是我最喜歡的角色。”
新鮮問答
新京報:你好像一直都沒什么偶像包袱,發布會不化妝就直接出現在大家面前,是不在乎,還是對自己顏值太自信了呢?
邵兵:男演員,你靠的是什么?是戲啊,而不是一張照片。
新京報:剛出道時,外界也說過你是小鮮肉。
邵兵:我從來沒有鮮肉過(笑)。
新京報:但確實那時有報道評價你是偶像派,好像你很不喜歡(這個說法)?
邵兵:我確實不中意這類說法,因為我始終相信在這個時代,不是靠顏值而是靠戲,甭管我戲好不好,但我依然存在。
新京報:網絡時代,你會上網看外界對你的評論嗎?會在乎別人的評價嗎?
邵兵:其實我很少上網,眼睛有點老花,所以上網比較少(笑)。一個人,肯定會在乎別人的說法和想法,但你必須要有一個主心骨。作為演員,首先你要知道自己不是為他們而活的,這樣內心才會堅強、倔強地走下去。就想著為了他們活著,去買粉絲量,不停地討好別人,這不瘋了?面對名利場,能站在蹺蹺板的中間就已經很舒服了,何必要站得那么高呢?
新京報:現在,大家多用硬漢來形容你,這個稱呼你喜歡嗎?
邵兵:我根本無所謂他們叫我什么(笑)。我是為我自己而活,就像我也不是為孩子而活的。
新京報:你這么愛孩子,還說不是為孩子而活?
邵兵:那也不是為孩子而活,因為當你為他活的時候,你就會有很多的寄托,很多的要求,就會有很多不如意的東西,每個人都是一個個體,大家應該學會隨遇而安。到了這個年紀就是要找到最舒服的心態和感受,這樣你拍的戲讓人看起來才會舒服(笑)。
采寫/新京報記者 周慧曉婉
攝影/新京報記者 彭子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