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品
做音樂首先要自己滿意
崔健的新歌發(fā)表以后,外界評價不一,有人說崔健還是那個崔健,也有人說崔健老了,音樂止步不前。但崔健并不介意外界聲音,他認為,做出的音樂首先要自己滿意。“你自己聽著不激動就不能拿出來,《光凍》和《飛狗》這兩張專輯從制作上我都比較滿意。前邊幾張專輯,比如說像《給你一點顏色》《無能的力量》在制作上有一些遺憾,當(dāng)時條件也不允許。”
最初拿出《飛狗》這張作品的時候,崔健對市場是“不太自信”的,“作品其實都是我的孩子,當(dāng)它們成為作品、放在市場的時候,就應(yīng)該獨立了。我也不知道觀眾會不會喜歡。”
但對于市場的過于細分,崔健并不認同,他認為好的音樂沒必要劃分年代,更沒必要以年齡段去劃分市場,“市場看似是屬于年輕人的,但實際上誰更符合市場的營銷模式,誰就能占領(lǐng)市場;誰有能力消費市場,誰就能引領(lǐng)市場的風(fēng)向和潮流。”
至于這種風(fēng)向和潮流,崔健認為還有很多可以探討的空間,“年輕人即使不能百分百同意我,也沒必要去躲開這個問題——大家心里都知道,越是市場的東西可能越膚淺。”
新樂迷
有人“欣賞不來”
老崔并不介意
至于有些年輕樂迷聽不懂或者對于老崔的音樂“欣賞不來”,崔健并不介意,反而認為這才是正常的。
“我們年輕的時候聽音樂也分辨不出好壞,成熟了以后才開始聽曾經(jīng)被忽略的音樂。現(xiàn)在很多年輕人的選擇被引導(dǎo)了,等到一定的時候,產(chǎn)生審美疲勞,可能會去找有價值或者從前沒有注意到的內(nèi)容。”
崔健坦言不會為他們而改變自己,但愿意與他們交流、溝通。他愿意花時間去了解年輕人對音樂的喜好,并從中找到可以學(xué)習(xí)借鑒的東西。他會把年輕人喜歡聽的音樂或者專輯名稱特意記下來,然后回家仔細研究,因為他由衷地覺得,年輕人聽的音樂比自己這一代人聽的音樂豐富得多。
“我不會花過多的時間去研究年輕人,我只是不放棄去觀察他們的機會,去看他們的演出,我覺得這是生活的一部分,享受別人創(chuàng)作的藝術(shù)品,是對自身生活的一種補充。”
但另一方面,崔健也確實察覺到了市場對他這一代音樂家不算善意的考量和安排,從上一張《光凍》,到六年后今天的這張《飛狗》,他所想表達的主題是一種傳承和繼續(xù),但他既憤怒又無奈于那些裝作不知或者不懂的人們,語氣中有戲謔、也有不屑。“有人明明看到了,裝作看不到、聽不懂。”
從35年前開始,崔健的音樂從未停止過批判性的一面,也從未放棄將搖滾樂跟社會發(fā)生交流碰撞的機會,這一次的《飛狗》凝聚了他對生命、愛情、社會、歷史的最新思索和探索,其中的新作與他不同時期的舊作形成呼應(yīng)和對話:從《一無所有》到《留守者》,從《假行僧》到《愛情量子定律》,從《像一把刀子》到《繼續(xù)》……也許很多人注意到了,也許更多人并不在意,這都是市場的選擇,他安然接受,也相信總有一天,這些用心做出的音樂,終會令人眼前一亮。
新變化
承認自己有多面性
現(xiàn)在的表達更復(fù)雜
從1986年崔健在北京工人體育館演唱了《一無所有》、宣告中國搖滾樂的誕生開始,崔健身上就有了各種標(biāo)簽,比如“中國搖滾之父”“中國搖滾第一人”,大眾對于崔健的認知多半是憤世嫉俗、吶喊、反抗等等,在很多場合,崔健的“炮轟”或者“懟人”之舉都深入人心。
《飛狗》問世之后,有人評價60歲的崔健似乎變得隨和了、不輕易憤怒了。崔健對此并不認同。
“人都有多面,怎么可能只有一個樣子。但總會有人利用你的這一面去攻擊你那一面。我不可能這樣做,不能被他們挑唆成自己恨自己。”
也許正因如此,有了《時間的B面》這首歌,崔健說:如果說三十多歲之前看這個世界都是 A 面,相對簡單直接和一針見血的話,現(xiàn)在的表達也許更復(fù)雜了一些。所謂的“年紀增加了,心態(tài)平和了”是表面的,甚至是假象。假設(shè)有一個B面的話,那一定是大于自己的表達能力,而筆下抽象的歌詞,正代表了這個B面。
當(dāng)然,60歲的崔健和二三十歲時還是不同的:比從前寬容,不隨意譴責(zé)任何人,不針對任何一個個體去發(fā)表評判。崔健說,更多的自我意識應(yīng)該被關(guān)注和發(fā)現(xiàn),人們在完善自己的獨立性過程中,會遇到很多問題,這個過程中也會更加理解別人,也會享受這個過程。如果沒有這個過程,也沒資格做出“崔健老了、隨和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評價。
而他體現(xiàn)在音樂中的敏感和憤怒,現(xiàn)在反而比從前更多,也可以說,《飛狗》代表一種新的開始,他所要表達的東西,都在這里。
新轉(zhuǎn)折
60歲不代表老了 工作就是養(yǎng)生
人到六十,是一個重要轉(zhuǎn)折,但60歲的心態(tài)、變化,好像都不是崔健在意的事情,或者在他看來,這種變化是微不足道的,因為在他看來,60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并不代表老化,如今他依然可以在臺上一唱就是兩個小時;做一張專輯可以一直磨合,經(jīng)濟上和心態(tài)上都可以毫無壓力地等待自己最好的狀態(tài)去做首先讓自己滿意的作品。
“我一直有演出,能夠自給自足,也能夠照顧好周邊的工作人員,有自己的工作室,買了很多設(shè)備,不是很奢侈的那種,沒有交租的壓力,工作室的隔音做得特別好,半夜到早上工作,是可以吹號的,除了不打鼓,這個就是幸福,我覺得這種生活方式太美好了,所以我們也不愿意放棄這種工作方式。”
崔健甚至認為這樣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種養(yǎng)生,因為心情舒暢,沒有工作壓力,唯一的壓力就是自己給自己的壓力,“時間太多的壓力,不是時間太少的壓力,有不滿意的地方,不行先休息兩天,好好過個周末,周一再開始琢磨攻克難關(guān)。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以后,豁然開朗高興至極。”這時候,崔健全然忘了自己已年近六旬,只是沉浸在做音樂的快感中,對他來說,養(yǎng)生不是早睡早起、有好的作息好的飲食習(xí)慣,而是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在工作中找到幸福感和滿足感。
新希望
從未想過要退休 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游刃有余
在崔健看來,年齡的增長并不能妨礙一個人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且這種喜歡和追求,能讓人的狀態(tài)越來越好,所以退休這個詞在他的字典里從未出現(xiàn)過。
實際上現(xiàn)在崔健演出的狀態(tài),確實可以印證他的這種感覺,他可以連續(xù)兩天演出,并且是高質(zhì)量的演出,中間還可以去旅行,而且上千公里的旅行也不在話下;在舞臺上從氣息的調(diào)整、音域的轉(zhuǎn)換、體力的供給,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游刃有余。
“所以你真的喜歡這個工作的話,任何事情都不是問題,有人跟我說你一個人唱三四首歌就行了,干嗎還唱兩個小時。其實唱第3首、第4首歌是最累的時候,唱完第4首后面反而就開始輕松了,有一種漸入佳境的感覺。”
相比劇場型的演出,崔健更享受音樂節(jié)上跟觀眾之間的互動,他渴望這樣的互動,他形容臺上臺下的感覺就像“干柴烈火一樣一點就著”。
但音樂會更考驗人,哪怕在一個酒吧或者LiveHouse(小型音樂會)舉辦,都需要去試音,試音其實也是一場演出,加上正式演出,相當(dāng)于連演兩場,哪怕現(xiàn)場只有100位觀眾,甚至更少,一樣全力以赴。要是換地方,中間休息一天,甚至不休息,第二天馬上動身去另一個地方開始下一站,同樣又是兩場,對于體力和能力都是不小的考驗。
“這才是真正的音樂家應(yīng)該做的事,我愿意這么玩,真的可以鍛煉、提高,這種工作狀態(tài)我很享受,每天都像是在打仗,就像你的身體里的各種細胞也在打仗,幫助你身體的抵抗力不斷提高。”
“我渴望被大風(fēng)吹/我渴望被大浪推/可海水干燥得像風(fēng)/可風(fēng)卻柔情得似水……”從1986年到2021年,從25歲到60歲,崔健從未停止觀察和記錄、尋找新的表達,未來亦會如此,他的“音樂化思維”還在燃并且能量源源不斷。(壽鵬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