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業內很流行“大女主”電影。
(相關資料圖)
這些電影中的女性形象,往往都是正面的。
她們不僅美麗大方,而且勤奮勇敢。
不論經歷何種磨難,都能咬牙堅持。
最終,一定會克服萬難,取得成功,實現自我價值。
但,如果有一部大女主電影,它的主角是一個“反面角色”呢?
一個又美又颯,才華橫溢的姐姐,卻有著不為人知、陰暗丑陋的一面。
我想,大多數人,都會有點難以接受。
而這一點,正是這部電影最大膽的地方:它挑戰了大多數人的認知和思維定勢。
我說的這部電影,就是最近上線的沖奧熱門影片——
《塔爾》
《塔爾》的女主角,由我心中最適合這樣一個角色的演員扮演——“大魔王”凱特·布蘭切特。
只有凱特的氣質和演技,能讓這個角色,既展現出一個成功女性的優雅魅力,又同時能表現出一種危險的氣息,讓這個角色更加可信,觀眾更能共情。
她憑借在此片中的表演,也第二次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女演員。
《塔爾》的故事說起來很簡單:一個樂團指揮,如何跌落神壇。
在電影中,“大魔王”飾演的塔爾,擁有多重身份:
她是一個成功的音樂家,是柏林愛樂樂團史上首位女性指揮家。
是EGOT(艾美獎、格萊美獎、奧斯卡獎和托尼獎)大滿貫獲得者。
同時,她還是一位女同性戀者,有一個妻子,也是一個女孩的“父親”。
僅僅是這些多重的身份交疊在一起,我們就能看出這個人物的復雜。
一方面,她的確是才華橫溢,并且由衷地熱愛音樂。
為了研究民族音樂,她曾花5年時間,深入亞馬遜叢林采風。
在領導的職位上,她也雷厲風行,干練果決。
在同行和外人眼中,都享有極高的權威,人人都尊稱她“大師”。
在個人生活上,她極度自律:嚴格節食、吃素,每天跑步、健身。
為了創作,還專門布置了一間小房子:讓自己可以專心地作曲、寫書。
這些自律和專注,都讓她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同時也收獲了許多崇拜者。
在電影一開始,我們很難不被這個成功又魅力非凡的女性所折服。
但隨著劇情展開,我們卻發現,光環下面,開始出現一些裂縫。
她并不是那么專一,看起來還喜歡拈花惹草。
在座談會后,和女粉絲似有若無地調情,夸女粉絲的手提包好看。
晚上回到酒店,就把女助理支開,一夜沒有接妻子的電話。
等第二天回家,手中拿的是那個女粉絲的手提包。
但具體她們之間發生過什么事,電影沒有拍出來,作為觀眾,我們也并不知情,只能猜測。
還有一次,樂團招女大提琴手時,采用的是盲聽:為了公平,只能聽到樂手的演奏,不能看到對方的外貌。
但評審開始前,塔爾無意中在廁所遇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大提琴手,便暗自記下她穿的鞋子。
盲聽時,憑借鞋子,認出了這位好看的樂手,暗地里給她打高分,幫助她進入了樂團。
在樂團公開競選獨奏機會時,又故意偏袒,“喂題”給那位漂亮的女樂手。
如果這些事,看上去還像是一些道德上的瑕疵,那么對塔爾更為重磅的指控,則是來自一個叫克里斯塔的女樂手。
克里斯塔是塔爾所創立的指揮家協會的成員,和塔爾算是上下級。
片中,克里斯塔從未出現過。通過塔爾和女助理的只言片語,我們可以猜測,她們三個曾經有過一段關系。
但后來,在克里斯塔提出一些要求之后,卻被塔爾無情地拒絕,并迅速斷絕了聯系。
克里斯塔不甘就這樣被拋棄,瘋狂發送郵件給女助理,要求再見塔爾一面。
塔爾從未正面回復,卻私下寫信給克里斯塔求職的樂團,要他們不要錄用克里斯塔。
被逼向絕路的克里斯塔,最終在憤懣中自殺,并留下了對塔爾“潛規則”的指控。
丑聞纏身的塔爾,瞬間跌落神壇,失去了樂團指揮的職位。妻子也表示無法原諒,帶著女兒離開。
但最讓她無法接受的還是,她精心排練的《馬勒第五交響曲》,被一個默默無聞的同事搶走了指揮權。
正式演出那天,塔爾發了瘋似的沖上臺,暴打那位同事,想要奪回她的指揮權。
但誰都知道,在音樂界,她已經“社死”,再也無法回到舞臺了。
看完電影,我的腦海中冒出的兩個問題是:
第一,為什么把塔爾這個角色,設定為女性?
要知道,從古至今,樂團指揮的職位,絕大多數都是由男性擔任。
因為這個職位極高的權威性,近年來,古典音樂界也發生了很多針對指揮性騷擾女下屬的指控。
但為什么電影《塔爾》中,偏偏把這個指揮家的性別設定為女性呢?
這是一個值得玩味的細節。
第二,為什么從加害者視角,來拍攝這樣一個關于潛規則的故事?
這幾年,受到現實中事件的影響,我們已經看過很多關于性侵犯的電影。
這些電影,大多數是從受害者的視角來拍攝的。
即使是從加害者視角來講述,大多數呈現的也是加害者卑鄙猥瑣、令人厭惡的一面。
但是《塔爾》與眾不同的是,它是從一個加害者的視角出發的——從這個視角出發,影片中,我們看不到任何塔爾真正出格的具體行為。
并且這位加害者,很多時候,是富有魅力的,并不讓人厭惡的。
這兩個問題,可以說是理解這部電影的關鍵。
在我看來,導演是想通過這兩種設定,來小心翼翼地探討一些問題:導致那些女性下屬被PUA,被潛規則的,或許并不是那些加害者的男性身份,而是他們手中不受控制的權力。
當一個人的地位和權力不受制約和監督時,那么他就有可能濫用職權。
即使是一個女性,在那樣的位置,也可能做出同樣的事情。
所以,性別問題當然重要,但問題的關鍵,可能不僅僅是性別,而是如何將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
當然,這種觀點,非常大膽。所以,導演為了中和這種尖銳的觀點,又把這個女指揮家,拍得非常有魅力。
她不是那種滿腦子歪主意的“壞人”,除了那些丑聞,她對音樂的狂熱是真誠的,她的才華也是有目共睹的。
另一方面,導演從一個加害者視角來講述這個故事,也為這件事提供了更豐富的視角。
當我們看待職場性侵犯、潛規則這些事時,我們共情的都是受害者的角色,我們對加害者的譴責,是非常自然的。
我們也非常容易,把加害者描述成一個猥瑣、卑鄙、油膩的人。
但導演想打破我們的一個偏見是:有時候,加害者并非十惡不赦,相反,還可能顯得魅力十足。
而且,加害者并非都是帶著十分強烈的主觀惡意,才會造成傷害。
有時候,可能在加害者看來,這只是一次浪漫的調情,你情我愿的邂逅。但因為地位不對等,對另一方來說,很可能就是深深的傷害。
導演有意從加害者視角出發,也是為了提醒我們每一個人:加害者平日里不一定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所以辨別起來會更難。
而如果有一天,當我們站在那樣的位置,能否對權力保持敬畏,克制自己揮舞手中利劍的欲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