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極少把巴基斯坦和電影聯系在一起。
然而在今年的戛納電影節上,一部名為《樂土》的巴基斯坦電影拿下了兩項大獎和兩項提名。其中,最具分量的是酷兒金棕櫚獎。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影片目前的豆瓣評分也在逐步攀升。
在這部片長126分鐘的導演處女作中,有男同性戀、跨性別者、極端父權,以及被周遭一切吃干抹凈的女性。
但《樂土》最具野心和顛覆性的地方不在于講述了巴基斯坦的不同性別群體,而在于影片把一切男性都化作了講述女性故事的背景。
01
故事發生在一個巴基斯坦傳統的家庭:喪偶的、坐著輪椅但依舊是家里權威象征的父親;為了拼男孩已經生了四個女孩的大哥和大嫂努奇;二兒媳婦化妝師穆塔茲,和她安靜溫柔的家庭婦男丈夫海德。
從設置上看,這個家庭里唯一“不協調”的音調就是穆塔茲和海德。
穆塔茲是個標準的獨立女性,她在美容院工作,正在努力攢錢為家里添置大件:空調。
同時,穆塔茲對生孩子毫無興趣,面對公公鋪天蓋地的催生穩如泰山。如果有什么想吃的菜,就回家告訴海德讓他做。
海德則有著傳統女性的美好品質,七年來,他溫柔顧家,刷鍋洗碗帶孩子哄孩子毫無怨言。
乍看上去,這個家庭在一種古怪的傳統與現代的混合中維持出一種脆弱的穩定。
生活即使不富足也是小康,兩對夫婦都彼此相愛,殘疾老父親雖然有時令人討厭但能力有限。
影片的前十分鐘速寫了這個家庭的配置后,迅速轉入了對海德的敘述:經由朋友介紹,海德去了遠近聞名的色情舞蹈劇院找工作。
原以為只是類似于什么經理啊再不濟也是打雜工人這樣無關痛癢的活計,海德也就靦靦腆腆地去了。但到了才知道,他要做的是工作是伴舞。
想必在色情劇院伴舞多少有點不正經,海德尷尬地站在臺上揮動了兩下手臂后氣沖沖地準備回家。
海德一邊走,還一邊對追過來的朋友大發雷霆。
但聽到工資是一個月4萬盧比之后,當久了“乖乖男”的海德到底還是在金錢的誘惑下暫時停下了憤怒。
而碧芭的出現,則徹底打消了海德的疑慮和憤怒。
碧芭是個變性人,強悍大膽,嘴巴厲害到可以兼職互聯網嘴替。
好像從出現的第一秒,她就徹底掌控了海德唯唯諾諾的人生,輕而易舉地打敗了老父親在海德心中投下的權威。
好男人海德為什么會在一個跨性別者面前失了魂,還在全家人面前撒了謊只因想為她伴舞?
02
在經典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模式中,男性的時間往往是一條線,因為他需要不斷在環境中遇到新事物;而女性的時間往往是環形的,每天都在各種家務里周而復始。
一開始,穆塔茲占據的是傳統男性的位置,她在工作上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還常常為自己設定目標,如兩臺中國產的空調就是她目前的目標。
海德則占據的是傳統女性的位置——照顧家庭。
但這兩人的“錯位”時常受到父權制的代表老父親的糾正。
他就像一臺復讀機,不斷提醒穆塔茲和海德,兩人已經偏離了正常的軌道。
前者需要早點生孩子帶孩子,后者需要承擔起一個巴基斯坦成年兒子的責任,養家宰羊,而不是柔弱靦腆。
這種傳統與現代的錯位,使得穆塔茲的小家庭模式時刻受到來自外部的挑戰。而海德主動尋求的工作機會,又使得這個家庭徹底從內部瓦解。
海德告訴家人自己要去色情舞蹈劇院擔任艷舞劇院經理一職。
這自然是扯謊,但家人絲毫沒有起疑心反而很高興。
海德在飯桌上說了自己喜提工作這一消息后,大嫂努奇不樂意了,海德走了,家里的活都要她一人干了。
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老父親一聽立馬發出指令——穆塔茲留在家里工作。
穆塔茲一聽就炸,四個孩子沒有一個是自己生的,憑啥要留在家里干活?!
老父親見狀開始詢問海德,此時,海德居然也同意了。
穆塔茲的反抗,很快就在眾人的一致反對中被迅速湮沒。就這樣,幾乎沒有在家里洗過盤子的她,在晚飯后開始刷鍋洗碗。
而得到工作的海德,就像只跟屁蟲一樣跟在碧芭身后,為她做任何事情。
是的,任何事情。
一開始只是伴舞,慢慢就是把碧芭巨大的人形立牌扛回他等級森嚴的家庭。
在碧芭在女士車廂被大媽當面嘲諷時,他甚至一反忸怩常態,坐到碧芭身邊保護她。
然后就是接吻,和遠超雇傭關系的親密。
那穆塔茲在干嘛呢?
在海德向她坦白自己實際工作內容時,她面帶悲哀,一邊鼓勵海德,一邊表示嫉妒,嫉妒他可以工作。
海德在唯美場景下和碧芭談情說愛釋放天性時,穆塔茲則用望遠鏡看著樓底的偷情,自我撫慰。
03
海德試圖取悅碧芭時,曾講過一個完全算不上笑話的笑話。
一只蚊子和一只雞相愛了,蚊子和雞接吻后,蚊子得了禽流感死了,雞也患上登革熱死了。猜猜這是為什么?因為死亡是愛情的宿命。
死亡是愛情的宿命嗎?當影片逐漸深入時,我們也逐漸能夠剝除片子表面對于酷兒話題的探討,看清這個話題的本質。
穆塔茲變得低落沉默,在晾衣服刷鍋洗碗等沉重忙碌的家務活中失去她擁有工作時的那份活力,眼神黯淡,欲望無處發泄。
努奇在生了四個孩子后,迅速投入了鍋碗瓢盆孩子哭鬧中。只有在沒有男人的天臺和街角,她才能點起一根煙,緩慢地吞吐著。
碧芭,這個看上去強悍無比的跨性別者用極大的反抗精神與周圍的一切偏見和不公平斗爭著。
陷入與海德的戀情后,她依舊用驚人的勇氣對抗著流言蜚語。
就連鄰居家那個寡婦婆婆,也能夠勇敢地告訴兒子,自己想和喪偶殘疾的海德老父親住在一起。她無所謂什么教條規定,也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而片中的男人們呢,他們一邊離經叛道著,又一邊懦弱畏縮著。
明知自己同性戀身份的海德,不敢和妻子說實話,卻敢在無數個深夜與情人纏綿,無視妻子渴望的目光。
他們如此理所應當地忽視著身邊的女性,仿佛她們是隱形的。
妻子是重要的,不過這種重要,只有在她們孕育新生命時,只有在需要她們照顧家庭、做家務時。
作為一個獨立和有尊嚴有自由的人時,她們則是隱身的。
當穆塔茲終于如所有人的愿懷上一個男孩時,她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一瞬間的希冀。但這希冀很快就在海德的一夜未歸之后蕩然無存。
在這令人窒息的壓抑中,穆塔茲無數次尋找過出口。所以,她得知自己懷孕后卻想逃走,也收拾好行裝準備離家。
她憎惡這囚禁她的枷鎖,連帶著憎惡自己日益顯現的肚皮。
終于,在一天晚上,她身著紅衣坐在馬桶上,手里拿著一瓶毒藥準備吞下。
此時,海德走進來洗漱,他和穆塔茲說著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穆塔茲就拿在手里的毒藥瓶,一如往常般忽視妻子的真正需求,走了出去。
而穆塔茲在那扇半開的門后,飲下了毒藥。
在這場名為愛情的婚姻之初,海德曾偷偷坐著火車唐突地來到她的窗前,詢問她關于婚姻和關于他的意見。
穆塔茲只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婚后要讓她工作。
海德答應了,但他在幾年后依舊把穆塔茲推向了絕望的深淵。
回到前面的笑話,愛情的確招致了死亡。
《樂土》是一部完成度很高的處女作,它用冷靜的鏡頭展現了畸形的環境對于女性的忽視與絞殺。
枕云
關鍵詞: 如此大膽的電影 講述女性被忽視的一生 那穆塔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