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撰稿人?| 南野文
(資料圖片)
邪典電影老饕。?
《滿江紅》上映前,所有人心里都有個大大的問號。
張藝謀,拍得好喜劇嗎?
這并非張藝謀首次執導喜劇電影。
2009年的《三槍拍案驚奇》,“國師”曾嘗試過荒誕喜劇的路子,但結果卻是口碑慘敗,淪為笑柄。
幸而,《滿江紅》與之相反,非但沒有出現“喜劇不耐癥”,甚至還成為此次春節檔影片中口碑最佳、票房領跑的一部。
截止1月24日,《滿江紅》拿到了12.4億元的票房,暫時位列春節檔冠軍。
該片上映第三天的單日票房,已經比《流浪地球2》高出近1億元。
不少媒體都已大膽預測,它有望成為整個檔期的最大贏家,同時已經刷新了張藝謀從影以來的最高票房成績。
那么,《滿江紅》票房突圍的秘訣究竟是什么?
喜劇作為佐料
《滿江紅》在明里暗里,都不像是一個喜劇劇本,但張藝謀卻用喜劇的手法,將關鍵情節穿插在一起。
張藝謀此前接受采訪時表示:希望觀眾在看《滿江紅》的過程中至少笑30次,這樣喜劇才夠量。
“要大笑,會意地笑,嘴角咧起來,只笑個三五次那不是(喜劇)。”
喜劇作為《滿江紅》的作料,張藝謀這次加得夠足。
影片一開始,就以一段文字對故事背景做出介紹。
(劇透提醒:下文涉及部分劇透)
這段引言大體為:岳飛死后四年,秦檜率兵趕赴宋金邊界,和金國舉行會談,不料在會議前夕,金國使者被刺殺于秦檜駐地,案情波譎云詭。
小兵張大,由于在金國使者死亡當夜出入宅邸,將要被親兵營副統領孫均斬首問罪,情急之下,張大表示認得關鍵證物。
由此開始,張大和孫均得到了秦檜許可,自由出入府邸各院,但必須在一個時辰內拿到秘密物件——金國使者的信。
一個時辰,近乎密閉的宅邸,以及生死攸關的破案過程。
沈騰飾演的張大,在人設方面和系列小品中的“郝建”、開心麻花喜劇中的角色有著相通性。
他總能在緊張時刻爆出金句,比如和易烊千璽飾演的孫均討論“再吃一口宰相的點心”中的“再”字,鬧出不少笑話。
岳云鵬扮演的副總管武義淳,同樣延續著小岳岳一貫的喜劇路數,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卻總能做出看似精明實則愚蠢的舉動。
以至于張譯飾演的總管何立,能在嚴肅場合做出戲謔狀;雷佳音飾演的秦檜,于慵懶作態里顯示一絲可笑的膽怯。
簡單來說,張藝謀在《滿江紅》里營造的喜劇氛圍,和這些年開心麻花式的喜劇迥然不同。
他并非刻意編織喜劇橋段,而是借助于喜劇手法加強電影的娛樂性和松弛感,讓懸疑正劇的節奏得以活絡。
實際上,張藝謀對于喜劇模式的探討,早已于新世紀前就已開始。
他執導的那部由姜文、李保田主演的《有話好好說》,在吸收了不少王家衛風格的前提下,制造出了一種市井荒誕的氛圍,讓人嘖嘖稱贊。
其后的《三槍拍案驚奇》,卻只能算是個殘次品,該片時光評分僅為4.9分。
當時,張藝謀剛導演完北京奧運會開幕式后不久,既出于想要盡快執導一部電影的沖動,更是為了替搭檔張偉平掙錢,在各種妥協之下,他才決定開拍該片。
小沈陽的臨時加入,以及隨后引發整個團隊大換血,都讓這部電影變得雪上加霜,徹底淪為張藝謀導演生涯中的笑柄。
或許正是前車之鑒,張藝謀在處理《滿江紅》的喜劇部分時,不再將喜劇演員本身的“笑果”一味地放大。
他選擇更為收斂地利用沈騰、岳云鵬等演員的表演特色,將喜劇作為佐料,而非作為主菜捧到觀眾面前。
懸疑不是目的
不夸張地說,和隔壁主打諜戰懸疑的《無名》相比,《滿江紅》在營造懸疑感方面,要成功得多。
后者將懸疑情節一步步明確推進,并令觀眾在知曉真相后,大呼“原來如此”。
《滿江紅》在159分鐘的片長內,沒有特效大場面,也沒有過度的噱頭支撐,還能讓觀眾不打瞌睡地持續觀看下去,這確實和張藝謀對懸疑情節的鋪墊有關。
首先是以張大為線索的懸念和反轉。
張大在一開始,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兵,胡謅出羊皮袋子的用處,又帶著孫均四處查案,實則總想著脫身之法。
但在劇情尚未過半時,我們已知曉了他真正的身份,通過他和一系列配角的接頭、調配,才發現他的忍辱負重和足智多謀。
其次是以秦檜和何立二人所埋下的懸疑線索。
我們總以為他們被張大等人耍的團團轉,毫無辨別之力。
等到故事推進下去,何立的陰險狡詐,殘暴兇狠,秦檜的魔高一尺,螳螂捕蟬,才讓人感到害怕,背脊一涼。
就連看似小丑的武義淳,也并非全然蠢笨的庸人,在他和孫均、張大三人趕赴何立房內,一眼就看出了孫均的破綻。
并且在目睹關鍵物件——信件被人吞下后,還使出了一招貍貓換太子,殘忍地殺害了一名歌姬。
良善忠義之輩的忍辱偷生,前仆后繼;奸邪宵小之輩的狡詐算計,相互攻伐,在一個時辰內不斷上演,構成了《滿江紅》牽動人心的“面子”。
但這些懸疑反轉,說到底,并不只是一場華麗的計謀演出。
即使如《揚名立萬》這種類似劇本殺式的懸疑喜劇,其最后的情感落點,也聚焦于無辜女孩被惡人戕害的悲憤上。
因此,《滿江紅》情感升華后的“里子”,是岳飛,是那首名為《滿江紅》的千古名詞,是一腔被奸佞堵塞著的民族情懷。
當影片最后,我們獲知刺殺秦檜不是真正目的,拿到岳飛遺言才是任務關鍵時。
隨著一聲聲《滿江紅》的詞句,我們明白了那份家國大義,懂得了這幫人的俠骨仁心。
說到底,《滿江紅》有點像《新龍門客棧》,看似是一幫困頓于黑暗官場的小人物想要明哲保身的故事,其實最后,留下的是孫均和無數人的那份江湖俠客心。
而這一點,在華語影壇上,似乎已經許久未見了。
老謀子的藝術探索
當然,這并不是說《滿江紅》只剩下懸疑、俠義和喜劇,它依然葆有張藝謀一貫來的藝術探索精神。
盡管作為第五代導演的中流砥柱,現年已72歲的張藝謀,總能找到獨屬于自己的表達方式。
《滿江紅》里諸多新穎的聲畫效果,在張藝謀過往的作品中都有跡可循。
近乎密閉的深宅大院,在《菊豆》的徽派建筑、《大紅燈籠高高掛》的山西民居,以及《影》里的沛國宮殿中,都有著相似的營造方式。
全片采用近乎刻意的單一色調,并用撞色作為補充的方式,也可在近年來的《影》、《懸崖之上》和《狙擊手》中找尋到蹤跡。
只不過這些影片多為“黑白”反差,而《滿江紅》則為“黑紅”反差。
為了讓色調更為極致統一,張藝謀將故事設定在夜晚的一個時辰內,正因如此,“白日夜景”式的濾鏡將所有景觀全都罩上一層灰暗,過濾掉其他色澤,使影片的色彩更為純粹極致。
除此之外,張藝謀也在“動靜”之間思慮不少。
影片大多數的場景都為室內對話,鮮少大場面動作,因此很容易形成單薄冷清的視聽觀感。
為此,在室內對話時,張藝謀多采用中近景固定鏡頭,而一旦角色需要從一處院落移動到另一處時,便采用全景俯拍或推軌跟拍的方式,捕捉奔跑中的幾位主角。
為了增加奔跑時的動感,張藝謀還大膽采用傳統戲曲的唱詞,用反差極大的鑼鼓、小镲點綴角色的表情和小動作,猶如戲曲舞臺般調弄出詼諧之感。
對于一位早已功成名就的電影大師來說,張藝謀本不必如此。
但無論是在“第五代”時期,還是于新世紀后的幾部大片,以及近些年來形色各異的作品里,他都在找尋不一樣的藝術介質,試圖貼合當下觀眾的審美趣味。
所以,《滿江紅》的票房,能領先《流浪地球2》這樣的科幻巨制,并不意外。
它在完成規定動作外,還能繼續輸出讓人眼前一亮的形式美感,這本身就是一種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