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收官的《再見愛人2》,在今天的情人節(jié)再推出了一集番外——“跨越時空的對話”。這一次,是每位嘉賓跟18天旅行前的“自己”聊天。
它提出了情侶在親密關(guān)系中很容易忽視的一個問題:我們不僅要練習跟戀人對話,還要學會跟自己對話。
對話,看起來最輕而易舉,但恰恰是現(xiàn)代愛情中最容易感到挫敗的部分。深層的溝通一旦缺失、錯位或避重就輕,都有可能把婚姻推向懸崖。
(資料圖片)
相比起第一季的BE美學(bad ending,指悲劇結(jié)局),《再見愛人》第二季的結(jié)局明顯讓觀眾松了一口氣。三對面臨感情危機的戀人早已達成和解,對“是否繼續(xù)婚姻”的選擇也幾乎沒有懸念。
這個結(jié)局多少讓人感到不真實——但凡在前半段看過宋寧峰和張婉婷夫婦如何吵得歇斯底里的人,都很難平靜地關(guān)掉《再見愛人2》。
在這一季里,觀眾也很少有“玻璃碴里找糖吃”的觀感。畢竟真正的玻璃在擊碎的瞬間就是赤裸裸的利刃,誰真的會有吃糖的心情?
但整趟旅程看下來,第二季更突出了溝通的有效性和奇妙性,三對戀人最初的對峙最終都在一場接一場的對話中被慢慢消解,情緒也從激烈的洪流轉(zhuǎn)向平緩的小溪。
而且,通過營造純粹的對話空間,《再見愛人2》也不再只是旁觀婚姻這座圍城,而是開始探索全新的人生命題:如果說第一季是給離婚祛魅,那第二季就是給婚姻中的自我、原生家庭、生死等命題祛魅。
互相聽不懂的戀人們
在《再見愛人2》最后一期,宋寧峰的舉動讓不少觀眾大跌眼鏡——他不僅下了車(表示不想離婚),而且拿出一朵草編的小花戒指,單膝跪下向張婉婷再次求婚。
一連串的操作讓人難以置信。這真的是此前那對頻頻以“窒息”登上熱搜的情侶嗎?
部分關(guān)于張婉婷的熱搜。圖/微博
在旅行的前半段,兩人一爭吵就像火星撞地球。張婉婷總是在聲嘶力竭地控訴丈夫,自認為“主動給對方生了個孩子”卻不被愛,習慣把自己放在犧牲者的位置上,覺得自己可憐又孤單。
一旦感到憤懣或失去安全感,她就開始劍拔弩張,情緒失控,跟誰說話都夾槍帶棒,因此被胡彥斌稱為“賣火柴的小女孩學了《孫子兵法》”。
丈夫宋寧峰則是習慣性隱忍,他既無法理解對方的立場,也說不過妻子,每次爭吵都會敗下陣來,久而久之對“丈夫”這個身份產(chǎn)生一種困惑:
當妻子讓自己不舒服的時候,是應(yīng)該無條件地寵著她,還是應(yīng)該把這不舒服的部分說出來?男人說多了,又會不會顯得矯情?
可見,各說各話不僅讓人在親密關(guān)系頻頻踩中雷區(qū),而且會讓人產(chǎn)生自我懷疑。
蘇詩丁和盧歌則是另一種無效溝通,因為兩人根本不溝通。
兩人的經(jīng)歷就像《花束般的戀愛》,一位是歌手,一位是舞蹈演員,相遇時一見鐘情,愛起來也不沾染人間煙火。但當理想和現(xiàn)實發(fā)生沖突時,愛情很快就分崩離析。
為了回避傷害,兩人都選擇了沉默,最終導致婚姻稀里糊涂地結(jié)束了。
離婚前夕,兩人都曾想嘗試交流,結(jié)果一出口就是無力的控訴。一個說:“你自己說,你有多久沒做飯了!”另一個爭辯:“你有多久沒見過我爸媽了!” 一來二去,直接把懸崖邊的婚姻推至深淵。
艾威和陳美玲則是一對暮年夫婦。
在旁人眼中,兩人曾是一對模范夫妻,早年陳美玲因子宮瘤住院時,艾威曾為她耗盡家產(chǎn),誰都沒想到他在60歲時會因為妻子“打麻將”提出離婚。
陳美玲也滿腹委屈,覺得丈夫?qū)M獨斷,因為他愛喝酒的壞毛病也沒改。
打麻將和喝酒,未必真的是兩人的主要矛盾,但老年人的婚姻具有長年累月的慣性,更容易囿于柴米油鹽,因此艾威和陳美玲才會以此為出口,對自己的伴侶提起申訴。
沈奕斐曾在她的《社會學愛情思維課》中說過,現(xiàn)代愛情的很多問題,都是因為“新舊腳本”發(fā)生了沖突。
愛情的舊腳本是“結(jié)婚是宿命,是熟人社會的默認規(guī)則”,講求緣分,同時個體要符合角色;新腳本則是“結(jié)婚是選擇,是現(xiàn)代社會的自主人生”,但需要努力經(jīng)營。
一方面,張婉婷主動跟宋寧峰說“我給你生個孩子”,另一方面,她又強烈警惕自己是否在婚姻或家庭中成為“工具”,總想質(zhì)問對方“其實你當初是不是沒那么愛我”。
盧歌雖然嘴上一直支持蘇詩丁的唱歌事業(yè),但還是會說她是個“零分妻子”,并且有“你愛音樂勝過愛我”的困頓。當妻子的事業(yè)進程明顯比自己快時,他就生出更多的焦灼與不安。
艾威對婚姻的想象,還存在于過去父權(quán)制的模型里。他極重恩情,能肩負起照顧妻子的重任,但會氣惱于妻子的“不聽話”,常常扮演“裁決者”的角色,不惜放出“你再打一次麻將,就代表我們離婚了”的狠話。
因此,沈奕斐認為,在這個新舊腳本的沖突過程中,如果男女雙方都想挑對自己有利的部分,最后就會變成性別的“雙標”,導致互相聽不懂對方說的話,溝通陷入僵局。
《再見愛人2》,為什么能打開對話?
《再見愛人2》的三對戀人,最初都面臨著不同的對話困境:
宋寧峰和張婉婷是互不理解,激烈爭吵;盧歌和蘇詩丁是回避問題,互相聽不懂;艾威和陳美玲之間,則充滿了不對等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
但在這一趟旅行中,六人的溝通都有了質(zhì)的飛躍,很重要的一個因素是有靠譜的第三方介入。無論是同行的旅友,還是后來到現(xiàn)場的“石榴姐”或父母,都組成了嘉賓必須面對的第三方視角。
包括劇組派去的飛行嘉賓,在現(xiàn)場也絕不做“端水大師”,易立競該犀利就犀利,楊迪該尷尬就尷尬,讓情侶的問題充分展露。
心理咨詢師李松蔚也被邀請參與了節(jié)目錄制的全程,除了有一場出鏡之外,他其余時間都在監(jiān)控室與節(jié)目組在一起,碰到復雜的婚姻問題時,會從專業(yè)角度提供幫助。
這在傳統(tǒng)的中國家庭中很少見。一般夫妻遇到婚姻問題,都會覺得“家丑不可外揚”,即便真的有親友來拉架,大多數(shù)也只會和稀泥。
但其實在很多國家,婚姻咨詢是極常見的。當夫妻兩人出現(xiàn)難以溝通的矛盾時,會主動尋求幫助,必要的時候還會一起進行心理咨詢。
爭吵之后,盧歌把衣領(lǐng)豎起來,不想再交流。/《再見愛人2》截圖
節(jié)目組所設(shè)置的“實驗”,也是從第三方的視角幫助戀人建立有效對話,比如“終極36問”。
這個實驗最早來源于心理學家阿瑟·亞倫(Arthur Aron)博士在1997年做過一項研究,就是在一個單獨的空間里,讓兩個陌生人在45分鐘內(nèi)共同回答36道題。這36個問題最終會引導雙方進行“自我暴露”,之后兩個人的感情會快速升溫,并有可能會墜入愛河。
阿瑟·亞倫后來在論文中對此實驗作出總結(jié),他認為人與人之間要建立親密關(guān)系,“持續(xù)地、不斷深入地、互相對等地坦白自己的個人特性非常重要”。
包括今天上線的番外篇“跨越時空的自我對話”,也是另一種心理實驗。
在六位嘉賓提出的問題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們是如何透過對自身的疑問,嘗試理解對方的處境,比如張婉婷在看到曾經(jīng)的問題后,發(fā)現(xiàn)了自己“曾經(jīng)試圖用傷害證明身邊人對自己的愛”。
誠然,一段婚姻中所能包含的問題極其龐雜,不大可能憑借18天的對話就能解決。比如在節(jié)目中,嘉賓是不需要做飯的,隨時隨地有人準備好豐盛的每一餐;嘉賓不需要接送孩子,也不會看到孩子哭鬧……
這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細節(jié),往往才是婚姻最磨人的部分,但在這個節(jié)目里都被掩蓋了。
而且,《再見愛人2》的背景設(shè)置也相對“真空”,在真實的婚姻中,不可能只停留在愛與不愛的層面上,還有相當大比例的困境來自經(jīng)濟、性、暴力、孩子 等現(xiàn)實問題,但這些很難搬上這個節(jié)目討論。
《再見愛人》是一段相對“真空”的旅程。
在戀愛速朽的年代,相愛很難,我們的感情總是容易走向BE,因此很多人在看《再見愛人》時,都像在照鏡子。
但幸好我們還在不斷嘗試理解它、解剖它,在驚濤駭浪中嘗試抓穩(wěn)它的舵。
這個節(jié)目的意義,也絕對不是為了譴責婚姻制度或造成“恐婚”,它甚至會讓我們認識到,在一些關(guān)系中,告別也不是壞事,正如王小波生前致李銀河的信里所寫:我和你分別以后才明白,原來我對你的愛戀的過程,全是在分別中完成的。
婚姻只是人生中一截旅程,有的人一直開往生命盡頭,有的人突然就中途下車。但我們最終要學會對話的,是我們自己的人生。
配圖 | 《再見愛人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