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楊紫瓊！

2023年3月13日，第95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楊紫瓊憑借《瞬息全宇宙》中的Evelyn Wang一角，榮獲奧斯卡最佳女主角。

(資料圖片)

這也是奧斯卡頒獎史上，第一位獲此殊榮的亞裔女演員。

此前，楊紫瓊已經(jīng)憑此片一舉拿下多項大獎，刷新了亞裔女演員在北美影視圈的獲獎記錄。這一次，更是直接刷新了亞裔女演員在全球的記錄。

頒獎禮上，回顧自己作為華裔女性，在全球電影業(yè)摸爬滾打的心酸經(jīng)歷，楊紫瓊動情地說：“這個獎不光是頒給我的，也是頒給每一個像我一樣的女孩的。謝謝給予我們一席之地，我們需要被看見，需要被聽見。”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從馬來西亞小姐到武打女星，再到奧斯卡影后，楊紫瓊的這條“被看見”之路，走得極其艱辛。

40年的拼搏，半生的等待，究竟是怎樣的情結(jié)，可以讓她一路執(zhí)著？

01

成龍的缺席

成就了楊紫瓊的最佳女主角

《瞬息全宇宙》是由鬼才導(dǎo)演關(guān)家永和丹尼·施納共同執(zhí)導(dǎo)的。

一開始，影片中的主角“拯救世界的亞裔丈夫”，確定是由成龍來演，而楊紫瓊演主角的妻子。

不巧的是，成龍檔期沖突。

導(dǎo)演們敗興而歸，可是他們很快調(diào)整了思路，何不把拯救世界的丈夫，換成妻子？

這樣一來，會功夫，有演技，又在歐美影壇打拼多年的楊紫瓊再合適不過。

唯一要做的就是改劇本，但如果楊紫瓊不接受，這個劇本就廢了。

沒曾想，導(dǎo)演靈機一動的大膽嘗試，居然成了楊紫瓊改變一生的契機。

在這部影片中，楊紫瓊一改往常“打女”的形象，飾演一位生活在美國的亞裔女性Evelyn Wang。

和美國的大多數(shù)中年亞裔女性一樣，Evelyn Wang有一個并不美好的家庭。

丈夫怯懦，女兒叛逆，還有一個行動不便的老父親需要供養(yǎng)，一家人的生活，全靠她經(jīng)營社區(qū)洗衣店來苦苦維持。

在日復(fù)一日的操勞中，Evelyn Wang頭發(fā)油膩，臉色蠟黃，皮膚松弛，但她早已無心打理自己。每天穿著最簡單的衣物，佝僂著背穿梭在家和洗衣店之間，為各種瑣事憂心忡忡。

一張國稅局罰單的突然到來，成了這個家暴風(fēng)雨到來的前奏。

緊接著，因為女兒喜歡上同性，母女倆的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老公又情緒失控鬧離婚，輪椅上的老父親還在旁邊說風(fēng)涼話……

這一切，攪動著Evelyn Wang緊繃已久的神經(jīng)，就在她瀕臨崩潰之時，一場家庭巨變來臨。

那個怯懦的老公被來自平行時空的“阿爾法韋蒙”附身，他穿越時空，只是為了警告妻子：因為大魔頭的存在，世界危在旦夕，只有你是這個平行宇宙的救世主。

這個大魔頭，正是女兒Joy的變體。而Evelyn Wang要做的就是用所有技能阻止女兒毀滅世界。

她穿行在每一個不同的自己身上，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人生，探索被愛與活著的意義，與女兒和解，最終成功拯救了世界，也找到了自己。

在讀完《瞬息全宇宙》劇本后，楊紫瓊很激動：

“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角色,我想要做的所有嘗試、我想表達的所有東西都在其中。”

更為重要的是，劇里再也沒有以往的打打殺殺，全是文戲，而這也是楊紫瓊最為看中的。

“難得他們信任我文藝的部分。我一定會好好回報這份信任。”

為了拍好這部電影，她全素顏出鏡，停下了維持多年的健身，任由皮膚松弛下墜，頭發(fā)變得油膩，眼神透著疲憊。

只是，這樣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角色，楊紫瓊卻聲稱：我為此準(zhǔn)備了60年，現(xiàn)在終于可以證明，我可以搞笑、可以真誠、可以悲傷。我終于被看見了。

作為亞裔最耀眼的演員，她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回應(yīng)？

02

誤打誤撞進入演藝圈

楊紫瓊出生在馬來西亞華人世家，家境優(yōu)越，4歲便開始學(xué)習(xí)鋼琴、畫畫、舞蹈等課程，15歲考入英國皇家舞蹈學(xué)院。

因為脊椎受傷，楊紫瓊的舞蹈夢被迫中止，但是心底的藝術(shù)火苗卻未被澆滅。

18歲時，她在家人的安排下報名了當(dāng)?shù)氐倪x美比賽。

那種在眾人面前搔首弄姿的舉動，楊紫瓊覺得很沒勁，但是拗不過媽媽的堅持還是去了。

沒想到，楊紫瓊一舉奪魁， 還當(dāng)選了墨爾本的Moomba小姐，也從此打開了通往演藝圈的大門。

第一次拍廣告，就是和當(dāng)時正火的成龍合作，為香港珠寶商潘迪生家的手表做代言。

廣告播出后，深受大眾歡迎。

緊接著，楊紫瓊又接了第二支廣告，合作的對象是大咖周潤發(fā)。

一出道就遇到這么好的資源，是幸運，也是楊紫瓊本身的優(yōu)越條件使然。

不久后，珠寶商潘迪生和洪金寶共同成立了“德寶”影視公司，潘迪生傾慕楊紫瓊已久，公司簽約的第一個人就是楊紫瓊。

只是，比事業(yè)率先發(fā)展的，卻是愛情。

楊紫瓊加入公司沒多久，就和潘迪生陷入熱戀。公司的資源自然也傾斜到楊紫瓊身上。

1984年，她接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角色，動作喜劇片《貓頭鷹與小飛象》中的女教師，一個柔弱、秀氣的遇到困難只會哭泣的“花瓶”。

在當(dāng)時的年代，主流社會對女性的定義普遍如此。

然而，楊紫瓊對這樣的“花瓶”角色并不滿意。

為什么不能自己救自己？為什么非得依賴別人，她決定打破規(guī)則的限制，走一條迥異于主流的道路。

彼時，武打動作片在香港風(fēng)靡一時，影片里的主角們大顯身手，為自己而戰(zhàn)，楊紫瓊很心動。

她本身就是學(xué)芭蕾的，動作跟武打很相似，只要加以訓(xùn)練一定可以。

只是，她的想法遭到了洪金寶的反對：“很少有女人拍打戲的，很累很苦的。”

但是楊紫瓊并不在意，她就是要沖破人們對女性的刻板印象。

在她的一再堅持下，洪金寶才允許她拜入洪家班學(xué)習(xí)。

半年的訓(xùn)練，楊紫瓊剪掉長發(fā)，脫掉華美的衣服，每天踢腿、跑步5、6個小時，從不間斷。還要完成難度較高的吊威亞，高空摔，每天訓(xùn)練完，身上常常是青一塊、紫一塊。

洪金寶為了勸退她，受傷了也不許她休息，經(jīng)常給她增加高難度動作。

然而，楊紫瓊決定的事，再難也不會回頭。

經(jīng)過半年的苦練，楊紫瓊在動作片《皇家?guī)熃恪分畜@艷亮相。

漂亮的后空翻，利索的打斗動作，驚呆眾人。楊紫瓊也因此收獲了當(dāng)年金像獎的最佳新人獎提名。

03

“打女”艱辛的成長之路

然而，光鮮的熒幕形象，底色卻是“一身傷”。

初次拍攝武打片，很多動作難免失誤，楊紫瓊只好一遍遍重拍。結(jié)果，拍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腕、胳膊全是大片的淤痕，睡覺時連翻身都困難。

但她并沒有停止腳步，又接連拍了《皇家戰(zhàn)士》《中華戰(zhàn)士》《通天大盜》等多部動作片，憑借精彩的表現(xiàn)，楊紫瓊很快成為觀眾口中的“女俠”。

事業(yè)版圖剛剛打開，她卻做了一個讓周遭愕然的決定：暫時息影，嫁人。

受媽媽的影響，楊紫瓊覺得女人只有結(jié)婚、生子，人生才算完整。所以當(dāng)帥氣多金的潘迪生上門求婚時，楊紫瓊毫不猶豫答應(yīng)。

婚后，楊紫瓊盡力去做一個好妻子，她不再拍戲，安心待在家中，伺候丈夫，照顧6歲的繼女。

然而，3年不到，她就厭倦了這種毫無自我的日子。

她這才意識到，她并非傳統(tǒng)的女人，相夫教子不是她的人生目標(biāo)。

很快，丈夫有了外遇，楊紫瓊嫁人生子的價值觀徹底崩塌，她毅然和丈夫離了婚，再次投入到事業(yè)中。

楊紫瓊憋了3年的那股勁仿佛一瞬間爆發(fā)，她接連拍攝了《警察故事3：超級警察》、 《阿金》等多部武打片，每一次打斗都像豁出命似地全力以赴。

拍攝《超級警察》時，騎摩托騰空駛向火車頂、徒手扒卡車等高難度的特技場面，楊紫瓊都是在沒有護具、不用替身的情況下完成的。

其中一場戲，楊紫瓊摔斷了三根肋骨，如果不是成龍拉了她一把，后果不堪設(shè)想。

電影上映時，片方為此在結(jié)尾特地增加了字幕，向她致意。

拍攝《阿金的故事》時，她從5米高樓縱身跳下，因為保護設(shè)施不完善，她的頭剛好扎在兩個床墊之間，軀體折疊成兩半，差點癱瘓。

在一部部動作片的加持下，楊紫瓊成了當(dāng)之無愧的“打女”。

大量國際制作團隊向她發(fā)出合作邀請，其中，就包括影片《007：明日帝國》。

影片中，楊紫瓊飾演的女特工林蕙，和男主邦德一起出生入死。流暢、矯健的動作震驚眾人。

美國《娛樂周刊》這樣評價楊紫瓊：“她是無人可替代的邦女郎，以其漂亮的身手，打下了在好萊塢的江山。”

然而，過往的角色中，楊紫瓊的打斗動作過多，而語言臺詞寥寥，給外界留下只擅舞弄拳腳的印象。

這些動作類影片，為楊紫瓊積累了觀眾緣，卻也限制了她的發(fā)展。

魯豫曾說：那些成就了楊紫瓊的，到頭來也在以某種方式限制著她。

這讓楊紫瓊深感不安，她想要的并不是只會打架的工具人，而是一個具有真實情感的真正演員。

直到李安帶著《臥虎藏龍》找上門來。

04

從“打女”到“影后”的蛻變

她終于被看見

李安曾說，看俞秀蓮這個角色，感覺就是以楊紫瓊為藍本寫的。

“她有武打底子，也有演技，就是缺一個好角色，俞秀蓮就是為她定做的。”

不同于以往的角色，《臥虎藏龍》中的俞秀蓮，這個角色不僅要會打，而且要會演。

楊紫瓊看完劇本后，非常開心，這不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嗎？她當(dāng)即簽約。

“動作做得再漂亮，看多了也會乏味，真實的情感才會經(jīng)久不衰，想要更進一步，就不能只會打。”

拍攝的過程中，楊紫瓊受盡了苦頭。

第一個部分的打戲，她就因為用力過猛受傷了，韌帶斷裂，疼痛難忍。

楊紫瓊焦急地問導(dǎo)演：“你會因此降低要求嗎？”李安回答：不會，楊紫瓊這才放心。

在李安的設(shè)想中，女主俞秀蓮擅長各種武器，各種門派的武功。為此，在片場準(zhǔn)備了一排武器，常見的刀、槍、鉤、鏟、鞭、劍等應(yīng)有盡有。

而楊紫瓊也沒有讓李安失望，各種兵器使起來行云流水，游刃有余。這場戲，幾乎是她近20年動作戲經(jīng)驗的總結(jié)和匯報演出。

不拍打戲的時候，她就琢磨文戲的部分，力求展現(xiàn)真實的一面。

事實證明，楊紫瓊不僅武打功底出色，而且文戲也相當(dāng)出彩。

李慕白生命垂危時，她捧住對方的頭，雙手顫抖，眼淚含而不落，克制著將要決堤的痛苦。

精湛的詮釋，不僅讓鏡頭前的李安感動落淚，也打動了戲外的觀眾。

電影拍完，一位外國作家說：“俞秀蓮僅用一個眼神，就詮釋了所有。”

李安本人也給與了楊紫瓊高度的評價：“她不是個武打明星，是個很好的演員，而且還有很好的身手。”

38歲的楊紫瓊，在“打女”的名頭之外，終于有了“演技”的標(biāo)簽。

但遺憾的是，憑借這個角色，楊紫瓊只獲得了臺灣金馬獎、香港金像獎和英國電影學(xué)院獎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并未獲獎。

《臥虎藏龍》后的幾年，楊紫瓊沒有再拍出什么好電影，她的人生陷入了低谷。

先后談了兩段戀愛，兩個男人都要求她回歸家庭，相夫教子，楊紫瓊斷然拒絕。

籌拍了兩部電影，票房也全部折戟。

無奈之下，楊紫瓊決定重回好萊塢尋找機遇。

她說：“雖然我不介意打女的標(biāo)簽，但我不想就此止步，楊紫瓊應(yīng)該有更多可能。”

05

半生執(zhí)著，苦盡甘來

那幾年，楊紫瓊接演了6部好萊塢大片，像《藝伎回憶錄》、《摘金奇緣》、《昂山素季》等。

幾乎每部作品的表現(xiàn)，都可圈可點。

《藝伎回憶錄》，她的臺詞和戲份極少，但是她卻用細微的表情和肢體動作，游走于鞏俐和章子怡之間，依舊難掩其光芒。

《摘金奇緣》中，她飾演華裔男主角的傳統(tǒng)母親，氣場強大到，一個眼神就能令人膽寒。未發(fā)一言，僅憑細微的動作就能感受到她的心境變化。

導(dǎo)演朱浩偉將她與梅麗爾·斯特里普列為同一水平。

這幾部影片都收獲了不錯的票房，《摘金奇緣》更是票房過億，楊紫瓊受邀走上奧斯卡紅毯，但仍舊是顆粒無收。

就像某些職業(yè)影評人說的一樣：“西方主流審美對東方文化的傲慢和偏見仍在，這是每一個試圖闖蕩好萊塢的華裔演員都曾有過的心酸和苦悶。”

這一點，沒有誰比楊紫瓊感受更深。

第一次去好萊塢拍電影時有人跟她說：在白人主導(dǎo)的世界里，你和黑人只能選一個做主角。

第一次參加會議，她是焦點，多次被問：“天哪，你居然會講英文？”

塞過來的工作邀約，大多是對亞裔歧視的刻板角色，楊紫瓊直言無法接受。

只是，她從未放棄，在可挑選的范圍內(nèi)，她一直在努力證明自己，讓自己被看見。

“這本不應(yīng)該與我的膚色相關(guān)，但這場戰(zhàn)斗一直存在，至少讓我試試。”

李安的《臥虎藏龍》給了楊紫瓊第一次完全展示的機會，而今《瞬息全宇宙》這部電影，終于讓她又一次證明了自己。

她不光會武打，還會搞笑、真誠、或者悲傷。

奧斯卡小金人不光是對楊紫瓊演技的肯定，也是打破西方主流文化偏見的契機。

就像楊紫瓊發(fā)表感言時所說的一樣：“這不僅關(guān)乎我個人，也關(guān)系到每一位和我一樣的亞裔女孩。我們希望世界能夠看到我們，能夠聽到我們。”

所幸，她從來不曾放棄。

Evelyn Wang從超級主婦變身拯救世界的超人，用了139分鐘；

楊紫瓊從馬來西亞華人小姐到奧斯卡小金人得主，窮盡半生。

可是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種族、膚色、性別、年齡，從來不是追尋夢想的限定語。

只要你愿意，每個人都有無限可能。

——end——

文｜璇璣

責(zé)編｜向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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