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譯太火了。前腳安欣的熱度還沒過,剛開播的《他是誰》又登頂了。
但你發現了沒有,現在大火的清一色是叔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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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年爆款《狂飆》,讓張頌文火遍全國。
在看看春節檔兩部大片,《滿江紅》是沈騰、雷佳音,年輕的易烊千璽沒帶來熱度,倒是引來爭議;《流浪地球》,海底接通網絡靠的是劉德華,太空救援任務靠的是“50歲以上出列”。
國產影視劇懸案之:
年輕人去哪了?
這可能就是今天的尷尬。
當前浪每天在擔心被后浪拍在沙灘上時,一回頭,才發現后浪被甩得越來越遠了……
你們倒是拍啊!
01
少年心事對誰說
為什么年輕演員出不了頭?
網絡上經常出現的一種聲音是:小鮮肉早該被拋棄了,現在是老戲骨的天下。
Sir當然贊同應該把機會讓給好演員。
可問題是,我們為什么產生了這樣一種思維定勢:
年輕演員=小鮮肉。
鞏俐演《紅高粱》還在讀大三。
周迅26歲演了《大明宮詞》。
最近因為直播帶貨翻紅了的董潔,當年《金粉世家》也不過22。
沒人因為年輕就質疑她們的演技。
再看張頌文。
演過《乘龍怪婿》,《風中有朵雨做的云》里的唐主任,《掃黑·決戰》里一個黑白通吃、和高啟強很相似的角色。
這些難道就不是演技?
可是如果沒有《狂飆》。
張頌文也不會迎來今年的爆火。
就是說,好演員也是要靠戲捧的。
問題就在于:
不是年輕人集體不會演戲了,是那些屬于年輕人的好故事、好角色,在今天基本不見蹤影。
當市面上以年輕人為主角的戲都是這樣的時候。
那么它們需要的演員,可不就只是小鮮肉:
去年評分最高的國產片。
一部是“甘肅絕戀”,一部是“上海摩登小情歌”。
但兩部電影的主角很一致:
都是中年人。
曾經,談戀愛是年輕人的專利。
但現在好的愛情故事已經和年輕人沒什么關系了。
今天銀幕上,年輕人在談什么樣的戀愛?
《我為什么討厭異地戀》。
打的旗號是:國內首部聚焦異地戀題材的“話題電影”。
片子里的人物幼稚無腦到,女主去男主的城市找他,結果錯過站進了警察局。
警察讓女主給男友打個電話來接人。
只見女主面對警察:
打電話給他就不叫驚喜了嘛!
韓寒的《四海》。
小鎮青年的生活日常,居然還是無所事事地飆車。
飆車Sir理解。
不過感覺不太會是摩托,騎電車的鬼火少年會不會更貼近現實一點?
這里的愛情,是幾個劉浩存的清純鏡頭,就讓男主“陷進去了”。
還有令人費解的一個劇情是。
男女主第一次去住酒店,不會刷房卡,于是兩人在走廊睡了一晚。
這不太像是刷抖音快手、逛B站長大的小鎮青年。
倒更像是陳煥生上城記吧。
《燃野少年的天空》,年輕人嘛,就等于中二和熱血。
但年輕觀眾一看,自己都接受不了:
你跟我玩尬的?
同學校園霸凌女主,嘲笑她連報幕員都當不上,女主怎么反擊呢?
只見她上前一步,在大雨里瘋狂地鞠躬報幕。
不過,依然有導演想要講述年輕人的故事。
但他們拍的。
一部分是過去自己青春的投射,一部分是對現在年輕人的想當然。
中國電影過去的一路狂飆。
有一個被票房數據掩蓋的危機:
電影講述的內容,沒能跟進新一代年輕人生活和觀念的動向。
如果電影忽視了未來。
那么電影的未來會怎樣?
02
那年青春正好
國產片當真不懂年輕人么?
要Sir說。
愛過。
懂年輕人的電影什么樣?
其實就是一點,是否從年輕人的視角出發,去呈現他們喜歡、關心的事。
八九十年代,在年輕人中流行的是王朔的小說。
叛逆,玩世不恭,俗稱“痞子文學”。
主流不待見,三天兩頭批判,搞得后來王朔遠走美國,和馮小剛合開的公司破產,《甲方乙方》劇本都不能署名。
但架不住,年輕人喜歡啊。
彼時,生命力蓬勃的中國電影,也盯上了王朔這根反骨。
1988年的王朔的《頑主》被改編成電影,主角:三個無業青年。
不積極,不陽光。
很痞,很“垮掉”。
他們干的有點不務正業,有點坑蒙拐騙。
搞出來的東西,打破常規,劍走偏鋒,今天看來都新潮極了。
什么是年輕。
不是沒心沒肺,幼稚沖動。
而是站在跟“成熟”過頭的既得利益者不同的立場。
它諷刺權威。
自我嘲解。
在電視上,在教育專家口中,他們是自甘墮落的代表,失足青年。
在父親那里,兒子一天沒有一份體制內的穩定工作,他就一天不能安心。
于是,這群年輕人合伙努力搞出來的公司,何嘗不是他們惺惺相惜,逃離上一代的避風港。
那一時期,也是中國搖滾最輝煌的時代。
如果社會的主流關鍵詞,是改革春風吹滿地,是努力奮斗掙大錢。
那么憤怒、頹廢的搖滾,代表了年輕人說“不”的方式。
就像1998年崔健在《混子》里唱的:
除了眼前的事我還能干點什么
除了吃喝拉撒睡我還能想點什么
嘿 若要問我下一代會是什么個樣子
那我就不客氣的跟你說:我管得了那么多嗎
多掙點錢兒 多掙點錢兒
錢兒要是掙多了事情自然就會變了
可是哪有個夠 可是哪有個夠
不知不覺掙錢掙暈了把什么都忘了
別跟我談正經的 別跟我深沉了
如今有錢比有文化機會多多了……
彼時,涌現出了一大幫“搖滾電影”。
賈宏聲,九十年代最受年輕人追捧的搖滾偶像式演員。
《極度寒冷》里,他是劍走偏鋒的行為藝術家。
《昨天》,他離經叛道的前半生被自己在電影里殘酷剖白。
1995年,如今的老干部王志文,也在婁燁的《周末情人》里當過酷斃的搖滾青年。
這部電影片尾的歌曲,名字直接叫《累》。
歌詞放到今天,依舊可以當做嘴替:
我想堅強也想倔強
可我沒有勇氣意已成灰
光陰似流水時間那么珍貴
今天你我依舊什么都不會
我不想荒廢也不想累贅
怕的是這一切全都成白費
活的疲憊活的受罪
這個世界為什么讓我這么累
這些以初出茅廬的第六代為代表的電影,為世紀之交年輕人的迷茫,提供了一個隱秘的宣泄口。
縱觀每個時期受到年輕人認可的作品,無不是在主流之外,讓當下的年輕人感受到自己是被看見,被理解,被尊重的。
屬于年輕人的影視劇,不一定是高度反映現實。
也可以是許諾一個未來:
那是我們要去的,屬于我們自己的世界。
就像剛才提到過的《四海》。
究竟會不會有小鎮青年不會用房卡?
或許有。
但一個情節,如果第一時間不是引起共鳴,而是要去翻找小概率事件,說明它就已經和觀眾玩不到一塊了。
你看2003年的《粉紅女郎》。
四個單身女性,合租一棟別墅,自帶花園泳池。
這,現實么?
但沒有人在乎這些,因為它的臺詞,角色的理念,就是切合當時年輕人的所思所想。
年輕人看著這些劇。
在思考自己未來要選擇什么樣的生活方式和戀愛觀。
過去的劇懂年輕人。
首先是懂年輕人的愛好。
不像現在的,想要討好卻適得其反。
《仙劍奇俠傳》,如今坐在九分劇的神壇上。
它真有這么好嗎?當年分數不過就7點幾,更多的是因為它在一代年輕人青春中的意義。
在網游文化還不被社會主流認可的時代,一部以游戲改編的連續劇,讓年輕人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重視。
也讓年輕人與年輕人之間找到了珍貴的認同感。
在這些作品里,年輕人不是被想象、審視的客體。
而是真正站在了主體的位置上,逃離規訓和教條,演繹自己真正在乎、關心的故事。
看看國外,這幾年不斷有視角非常年輕的作品出現,都是受年輕人追捧的大熱劇。
《去他*的世界》,360度絲滑大膽地展示著當代年輕人的喪。
《性教育》,青春期在性話題上的躁動、迷茫與自我找尋。
《亢奮》,通過一群糜爛的青年,看見當代年輕人的焦慮。
那么關鍵問題來了。
為什么一直以來,在我們這里,受到年輕人認可喜歡的,往往卻是不受主流待見,甚至視為禁忌的?
2007年,賈樟柯曾在接受采訪時這樣說。
在中國,年輕人天生就是弱勢群體。因為在中國傳統文化里,對年輕人有一種不信任的情緒。
因此,他要發出年輕人的聲音就只能:
我已經背叛了主流
03
未來,是誰的未來
當然了,這幾年也并非完全沒有愿意仔細傾聽年輕人的片子。
只是太稀缺了。
《閃光少女》算一個。
它拋棄了當時鋪天蓋地的,中年視角下的懷舊傷痛青春,而是真正試圖用當下年輕人的眼睛去看待世界。
二次元、中二魂,以及對中西文化簡單、幼稚又純粹的理解。
為什么年輕人能感到共鳴?
因為大多數人可能都經歷過。
在單一而功利的價值觀中,你玩游戲、談戀愛、參加興趣社團,甚至讀課外書,都有可能被禁止。
電影中用鐵柵欄把民樂隔離開來,不也像學校的分班政策嗎?
普通版和火箭班、競賽班、實驗班、尖子班……
把學生分成好的和壞的,有前途的和沒前途的。
《少年的你》。
揭開校園暴力的暗面。
電影里少女自殺前那句質問,問的是冷漠的同學,更問的是大人和整個社會。
《我的姐姐》。
難得在大銀幕上呈現了當代重男輕女家庭里,一個姐姐的心路。
上一代的“姐姐”姑姑,和這一代的“姐姐”,作為年輕人的女主之間的差異。
我不想像你一樣
你發現了沒有。
所有真正說到年輕人心坎里的話,其實都關于限制。
這就是為什么《哪吒之魔童降世》那句臺詞會在那么多人心里產生回蕩:
我命由我不由天
年輕最大的感受,不是張揚與活力。
那是中年人回過頭來才會羨慕的品質。
年輕人感受最多的,是無處不在的限制:
父母的,學校的,權威的……
每個人都在告訴年輕人不能做什么。
都個人都在說年輕人未來要成為什么什么樣。
但明明。
一方面整個社會留給年輕人的機會,正在收縮。
另一方面,卻又假裝他們交給年輕人的世界,可以暢所欲言,可以天高海闊,絕口不提自己制造的束縛和鉗制。
你可以戀愛,可以去世界旅行,可以滑雪沖浪,可以辭去工作組個樂隊,可以買下所有喜歡的手辦……
等等。
看到這里,你一定忍不住懷疑了:真的可以嗎?
問題就在于這,在主流的話語里,年輕人好像啥都可以,好像掌握了改變世界的主動權。
但實際上很可能你還是什么也不可以。
就像20年B站翻車的《后浪》視頻,本是想討好年輕人。
“你們有幸遇見這樣的時代,但時代更有幸遇見這樣的你們。”
但屏幕前的你,看到視頻中那些眼花繚亂的生活方式,好像可以做那么多選擇。
瞬間被激起逆反心理:這TM是我嗎?
更令你憤怒的是,它試圖代表你。
如果年輕人可以如此輕易地被代表,那么誰還愿意花心思真正搞懂他們呢?
這個時代不會再有避風港了。
不僅懂年輕人的電影變少了。
很多年輕人的流行文化,也越來越演變為一種互聯網亞文化,被壓縮在網絡的一角,圈地自萌。
但即使你不向主流發出聲音,提出要求,以為不過在經營自娛自樂的小圈子,也很可能遭遇突襲。
就連你在B站玩玩梗,結果很快被批是低俗爛梗,理由是教壞小孩。
今天是游戲,明天是網文,后天是二次元。
總之,每個年輕人的小圈子,每一種亞文化都要受到洗禮,最終變成同一種樣子。
你真正關心什么,在今天還重要嗎?
所謂的去“理解”年輕人,不過是一種姿態。
這些讓年輕人覺得,自己好像被重視,被理解了。
但就如《頑主》里那個情節。
三個年輕人的服務公司小有名氣之后,一位德育專家老趙專程來拜訪他們了。
他說,想了解現在的年輕人,想和年輕人做朋友。
話說得非常真誠:“我不認為現在的年輕人難理解,關鍵看你想不想理解他們。”
但他具體是怎么理解年輕人的呢?
大家說一句什么,他就從自己的角度來一番點評說教。
葛優:“我就是個傻波衣,您甭為我費心。”
趙老師:“年輕人總是過低估計自己。”
張國立:“我們沒什么煩惱。”
趙老師:“沒有煩惱不成了白癡了嗎?”
“不看書就多交幾個朋友,不要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頭……”
可不是嗎,小圈子多難管呢?
但更絕的是什么呢?
過了幾天,大家伙在電視上看到了趙老師在某大學里的“五講四美”講座。
在趙老師口中,他們都變成了反面教材。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就是你專程來“理解”我們的目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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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M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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