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季節(jié)》8集過后,進度條已過三分之二。
評分非但沒有下跌,反而罕見一路上漲。
從開畫的9分,到9.1,再到8集過后的9.2,口碑很能打。
(相關(guān)資料圖)
來,我們簡單聊聊第8集觀感。
一,一閃一閃亮晶晶
巧云太有戲了。
劉琳戲份很少,但這一集中表現(xiàn)和錐子一樣,很扎心。
在維多利亞兼職,做著一份她不喜歡也不擅長的工作。
動輒被客人刁難。
甚或是被嫌棄“人老珠黃不夠鮮嫩”(殷紅某次去、所有人都被叫走了只有巧云一人閑著)。
因為迫不得已,因為心有芥蒂,也因為客觀條件限制,這份錢對巧云來說很難很燙手很囫圇。
和孩子打電話,隱瞞家中“在廠里加班回不來”。
唱歌哄孩子睡覺。
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是歌詞里母親的溫暖,也是一個在生活中被迫低頭、狼狽被折辱被壓彎驕傲和體面的人,心里依舊明亮的愛和酸楚盼望。
短短幾句歌,唱得又心酸,又凄涼,又明媚。
身在溝渠、人在風(fēng)塵、心如明月。
1. 縱橫交織、彼此互為背書的大背景
很顯然巧云并不愿意做這份工作,但她需要錢。
此前王響抓破同事們悄悄倒賣東西掙錢的勾當(dāng),痛心疾首斥責(zé)身邊人“你把你老婆(巧云)也牽扯進去了?你這是害了她”。
他們何嘗不知道這是飲鴆止渴、后患無窮。
但眼前的難關(guān)尚且過不去,連“考慮后患”都很奢侈吧?
巧云在和電話里問“他(兒子)藥吃了嗎”。
沒說具體吃什么藥。
但大概率不是感冒咳嗽這種幾天就好的小問題。
(第4集通過馬隊的領(lǐng)導(dǎo)之口交代:打人那個女工啊,男的機務(wù)段的,家里四個老人,帶個孩子還有白血病)
隔壁王陽家老婆心臟手術(shù)的醫(yī)藥費,幾年都要不回來。
差點連日常用藥都拿不到。
巧云夫妻二人,無法從單位獲得有效的立竿見影的經(jīng)濟幫助,可想而知。
巧云違心進入煙花地,大概是因為“急用錢”和“來錢快”。
劇中巧云老公全力戲份比巧云更少,一看就是老實巴交、本分可憐的樣子。
某場戲眾人玩鬧,唯獨王響在看報紙而全力趴桌上睡覺,很可能是夜晚打零工或徹夜陪護生病孩子。
巧云放走拉贓物的車時,心虛忐忑慌張。
你看,巧云兩口子,和積極蹦跶著干這事的邢三不同。
邢三更顯貪婪基色,被正義阻止時非但不懺悔、反而試圖以邪壓正;
巧云兩口子則更接近走投無路的貧寒事事哀,違心越雷池。
大時代大變化大風(fēng)云,在劇中不是大而無當(dāng)?shù)谋尘鞍澹菨B透進每一個小人物負重前行的飄搖命運里。
2. 被割舍拋棄的那點閃亮。
字條出現(xiàn),更指向沈墨假死的可能。
這一集疑似死者殷紅(這名字起的,帶入兇殺案語境來看就是一灘血跡),風(fēng)塵邊緣又可憐,一點義氣一點慘烈往事一點貪圖之念一點迷途之惡,讓人很唏噓。
殷紅和巧云大姐,沈墨和殷紅,原本是風(fēng)塵中有知己、泥濘處境中有人溫暖彼此的美好。
殷紅幫巧云應(yīng)對僵局、替她喝酒。
強出頭假裝多厲害、背后在車上吐到昏天暗地。
于心不忍的沈墨,見殷紅如此狼狽、安撫她帶她回家(弟弟的錄像廳)。
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是她們都自身難保、舉步維艱、傷痕累累,還總愿意搭把手。
愿意去相信,去釋放善意。
而比滿世界明槍暗箭、惡鬼纏身更叫人心碎的,是這伸出援手之人、被脅迫被誘惑被傷害之后,轉(zhuǎn)身跪著爬進了惡鬼的陣營。
飯桌上殷紅說慘烈往事時句句真心,說愿望時字字肺腑。
但她都只說了一半。
說了她的所有因為,卻不說她真正的所以,所以“在你最絕望的時候伸給你的這只手,是劇毒的”。
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是一個曾經(jīng)瀟灑仗義有心有愛的姑娘,扔掉了自己最后的昂貴的一點良心。
(雖然但是,我還是希望殷紅能回頭幡然醒悟)
二,該道歉的難道應(yīng)該是被害人?
沈墨被侵犯,被迫拍下的受害者照片,被大肆傳播、被貼上“主動去當(dāng)三陪、主動找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主動出賣色相賺錢”的污名標簽。
身體傷害一層剮。
心理傷害一層剮。
謠言中傷、流言蜚語、把受害者變成“有罪者”的可怕手法,全世界都誤會她對她指指點點。
社會性死亡,又是一層剮。
沈墨的人生,很多時候每分每秒都在被反反復(fù)復(fù)凌遲吧。
在所有人背棄她之時,只有殷紅來找她。
可是殷紅背棄她、陷害她。
給她下藥。
留她獨身一人在飯館,而門外赫然停著罪惡的車。
我已經(jīng)連慘都說不出了。
一層一層又一層一層剮。
(當(dāng)然王陽沒有背棄她,但一方面王陽不夠信任她、另一方面她也想和王陽劃清界限)
她自認是地獄中被惡鬼纏身、沒有指望的行尸走肉,不敢愛人間的尋常少年。
哪怕只是一個傻乎乎的愣愣的不信任她的傻小子,她也覺得“配不上”。
沈墨決絕放狠話,一方面是擲地有聲但又不屑辯駁。
你既不知我,從此相決絕。
王陽開口“你需要錢可以告訴我”,這是默認沈墨是主動為錢出賣自己。
她說“不論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我還要取得你的原諒是嗎?”
別人不理解她也罷了,口口聲聲說喜愛的人也不懂她嗎?
該道歉的怎么會是受害者呢?
另一方面,沈墨未必沒有幾絲“希望沒有我的世界對你更好”的忍痛割愛。
沈墨的善良,或許是縱使你誤會我,我也愿,以“我不配”來成全對你的祝福。
沈墨后續(xù)是否有變化目前尚不清楚,直到第8集為止、這個角色都太慘太美好。
世界無窮無盡凌遲于她,她仍懷抱善意。
一邊是沈墨和王陽決絕(短暫的);
另一邊是傅衛(wèi)軍收獲殷紅兩次謝謝。
少年深夜燒火,在無人的漫長暗夜里,自己比畫著手勢說來不及說的“不客氣”。
如此場面話式不重要的寒暄,卻比所有柔情蜜意表白都顯得更有情竇初開但千鈞重的力量。
一是無聲的對比語境。
傅衛(wèi)軍聾啞常被看不起,他的結(jié)巴小伙伴,大概也時常被奚落(非常拼命打架捍衛(wèi))。
“不良少年”邊緣人,尋常能被友好對待的機會,大概不多。
二是血色兇悍畫風(fēng),和溫情羞澀表現(xiàn)的對比。
傅衛(wèi)軍這一點喜歡,還沒開始就注定要慘烈收場。
第一次殷紅謝他衣服。
第二次謝他帶來的發(fā)飾,劃清界限“你挺好看的,但除了好看也沒什么”。
同樣是兩相決絕,沈墨是被全世界傷害、被知心人誤會之后的絕望,殷紅是主動在愛和錢之間選后者。
可悲可嘆之處在于,對他們而言、命運從沒那么簡單仁慈,從不是舍棄掉少年真心就能置換到金銀滿缽。
三,我想成為你
殷紅掏心掏肺講自己的故事。
沈墨以為這是一個朋友,送來的最好的禮物。
她不知道,這同時也是一個罪人,提前寫下的認罪書。
《漫長的季節(jié)》優(yōu)點很多,此處重點聊“不工具人”這一項。
殷紅并不是一個純功能型的紙片化的工具人。
劇中諸多角色,不論戲份多少,都不干癟不生硬,都很立體。
殷紅本有三分仗義,風(fēng)塵中尚且愿意搭救大姐一把(幫巧云);
殷紅最慘烈的是還有三分天真,油膩又惡心的港商、假裝體貼,她甚至生出一點“或許他是真想對我好”的天真幻想。
殷紅還有三分凄慘。
往事很慘。
沈墨問你為什么要干這個。
從前母親賣煎粉,辛辛苦苦供她讀書。
煤氣罐都選最便宜的。
后來炸了。
“她后來喝農(nóng)藥了。醫(yī)藥費太高沒錢治”。
劇作對這段的處理,依舊沒有任何煽情BGM。
咕嘟嘟小小聲的,是飯館里鍋子熱嘟嘟燃燒的環(huán)境音。
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里,講的是最不堪回首的凄慘往事。
這段臺詞處理也厲害。
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用當(dāng)事人口吻,生硬生冷說本該最痛最泣不成聲的話。
如此冷硬,大概是她在反復(fù)掙扎的醉生夢死里,早已經(jīng)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越痛就越麻木;
或許也是她在給自己將要下藥的丑惡行徑,做心理建設(shè)“你沒資本同情沈墨,想想你自己慘死的媽”云云。
殷紅給沈墨下藥,這一步走出去,她就從受害者變成了丑惡的加害者。
就從人變成了鬼。
所以我總希望,殷紅能夠良心發(fā)現(xiàn),找到傅衛(wèi)軍一起去救沈墨。
總希望她能挽回那一步。
如若她回頭,她慘烈狼狽人生中那一點惺惺相惜的姐妹溫暖、一點說不出聲音的少年愛慕,總在她成為片片碎尸之前、有過一點點美好;
如若她徹底墮落作惡、出賣如此艱難處境中相信自己幫助自己的沈墨,那就是親手掐滅凄涼人生中最后一點光芒。
殷紅對沈墨說“我想成為你”。
有漂亮衣服穿,有人喜歡。
如果沈墨假死,如果沈墨能遠離惡魔開始人生,希望她能帶著一份“我想成為你”的美好祈愿吧。
那一截有四道紋路的手指,所謂“割骨還父、割肉還母”,頂著養(yǎng)父母名義干著畜生勾當(dāng),不配得到任何“償還”。
醫(yī)學(xué)院的飯卡,可師長不曾多給沈墨額外溫暖。
如若是殷紅被肢解的尸身頂替了沈墨的名義,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我想成為你”吧。
有一語成讖的血色悲涼,有如花年紀凄涼慘死、尸骨無全的不幸,也有一點被踩進地獄依舊心懷期待的珍貴。
結(jié)語
巧云和殷紅二人的職業(yè)工作,若干年前后形成了很有意思的對照。
殷紅以前在按摩店打工。
2016年巧云出現(xiàn)時,工作就是開按摩店。
一個從按摩店走到維多利亞,一個從維多利亞走回按摩店。
過上了她們曾經(jīng)祈愿而不得的簡單踏實體面的生活。
沈墨也好、巧云也罷,都從未貪圖大富大貴的日子。
沈墨傅衛(wèi)軍姐弟,一度不過是求有口飯吃、求不被長長久久反反復(fù)復(fù)虐待。
如此基本的起碼的簡單的要求,弟弟要在街頭喋血搏命,姐姐生死未知、想兩世為人也要經(jīng)歷比寸寸凌遲更兇殘的痛楚。
最讓人嘆息的,是這些愿望都“不過分”。
尋常、簡單、基本的,本該有的。
他們卻沒有。
血色往事已如橋下水,如果沈墨當(dāng)真活了下來,希望她再也不必“將尋常當(dāng)奢望、苦苦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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