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檔電視劇里,《歡顏》是個全新“怪咖”。看似講民國義士,內里卻有喜劇又有冒險。18集的公路片放在1930年拉開,火車、當鋪、寨子、槍桿子……各種奇奇怪怪的元素組合在一起,讓人乍一看摸不著頭腦,看下去又樂不可支。有人說像姜文的“北洋三部曲”,像,又不是那么回事。《歡顏》如其名,更多看個“歡”,圖個樂呵。你一旦真嚴肅了,反而就覺得荒誕了。
(資料圖)
這部劇最吸引我的是一眾配角。怎么說呢,廖凡、張譯、張魯一,夠豪華的明星陣容了,三張影帝牌,一張一張亮出來,每個都讓人好奇跟上一段。但是從第一集開始,就不自覺地被路上冒出來的各色“怪人”吸引,好比《西游記》取經途中遇上的妖怪,各有各的法力,好不精彩。
這回我就著重講講讓我目不轉睛的配角們。跟廖凡、張譯對戲都沒在怕的,這些“老江湖”值得一個大紅大紫的期待。
馬天放:話少人狠
《歡顏》的故事主線是各路義士護送南洋少爺徐天和三根金條去上海。馬天放這個人物,就是“貓鼠游戲”里的貓,看似笨拙,卻窮追不舍。前面的護送軍有多機智勇猛,他也有多沉著冷靜。整部戲看下來,我竟然無法忘記馬天放始終挺直的身板和冷峻淡定的面孔,細細想來,他可是和每個影帝都對過戲了吖!
馬天放低調的出場,看似不起眼,二刷才覺精妙。廖凡飾演的老孫,問王鵬舉叫來的兩個幫手打劫可不可靠,馬天放吃著餛飩,說他的名字是真名。掏槍,伸手,接受老孫的凝視(檢驗);老孫一個快動作把他手上的槍摸到自己手里,看他實在,確實像出來混口飯吃的。
人調子起得低,后面就好唱高。身手迅猛膽子又肥的胡蠻,在打劫當鋪那里搶足風頭,豈料他只是虛晃一槍,真正的狠人是馬天放。直到馬天放被胡蠻摁頭揍暈,還能爬起來若無其事地走進汽車,這一幕才驚掉人下巴,抖了一個可愛又隆重的包袱。
馬天放雖然是個性格冷淡捉鼠的貓,卻淡得豐富,淡得有層次。在和張譯對戲的部分里,他和同僚呼蘭警長的爭權,被章醫生拿下吊打后淡定碎了一地還能分析敵我利弊,給自己找活路,確定活路以后他又立馬現原形……這一路馬天放釋放了他的多面性,要柔軟有柔軟,要狠辣有狠辣。瘸腿回到上海報告工作,從刀槍棍棒下死里逃生撿回命來的馬天放,已看透官場的虛偽做作。他那份坦誠倒加分不少,一時間讓人分不清是敵是我——相信不少觀眾和我一樣,看徐天還沒心疼的,看馬天放我都要吶喊了:如此忠于職守的干部,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啊!
當下不禁搜了搜飾演馬天放的演員。請記住他的名字:張晶偉。
王鵬舉:干一票大的,活得卑微,死得閃耀
不仔細看的話,王鵬舉一會兒就沒了。他存在的時間非常短,但是短得非常燦爛。——這就是演員和角色相輔相成的魅力。
飾演王鵬舉的楊皓宇,總共也就三場戲:一場家里和老婆對話,交代他背景、性格的戲;一場和廖凡招募幫手,餛飩鋪驗人的戲;一場打劫當鋪,拿下銀元死掉的戲。就這樣一個小配角,大部分時候還是在黑夜里對話,臉都看不清的,你都能記住他的個性。可見配角其實比主角更難演,尤其在大人物面前演好小人物,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和廖凡對戲,要接得上他的沉穩松弛。即使他只拿出了平時演戲的五六成功力,相比大多數演員,他依然是撐場面好看的戲骨,自然把故事引向深處。而楊皓宇的演法,接得住和廖凡的重聚。喝酒說著醉話,桌上還舔一口,見到他平日的落魄;老友深夜造訪,他眼里閃光,可見野心猶在,還想干一番大事。
王鵬舉和后面張譯演的章加義,都是“老婆奴”。都是能干事的人,選擇隱姓埋名,未來只能寄托在家庭,砝碼不能再撥弄一分。但是你能明顯感到楊皓宇和張譯的演法不同,兩個“老婆奴”的個性不同。王鵬舉有一種入世的市儈感,他市儈得很有道理,是亂世謀生應講的規矩。生死雖不過一條賤命,給老婆活下去的錢要有。和廖凡討價還價那場戲,勢均力敵,講得精彩,聽得過癮。
當鋪掌柜:能屈能伸,錢是底線
開一家黑店要有多少本事?當鋪掌柜來親身傳授。
《歡顏》里演員表排在最末的演員雷佳,飾演了一個開局尤為精彩的小角色:當鋪掌柜。從武俠片里汲取了精華,這里客棧變當鋪,成了江湖人士三教九流匯聚的舞臺。雷佳的戲,大多在眼神上。柜臺一個小小的洞口,換貨點錢都經這個“口”,冷不丁地一個頭探出來:掌柜神秘而高貴,守住了“豈是你等小人物能隨便講價”的尊嚴。
但是碰到比他更神秘的角色,他也會打量上下,掂量幾分。和廖凡對戲,就是雙方估計著背后勢力的高低。心理戰都寫在臉上,不動刀槍,話里暗藏機鋒。
對著自己的主子、主子的主子,掌柜也不是完全彎腰低頭。契約得守,規矩要有,始終保住他的一畝三分地,把這份生意打點好,再黑的生意,也不能壞了規矩。當鋪給各路人士攪得稀巴爛,掌柜的還是體體面面,灰色長衫守著舊式的優雅。倒沒成想最后砸爛它的是當鋪的主人俞亦秀,把地契一把燒了,掌柜的心理底線也崩了。這個小人物詮釋得好——再爛的世界里,他也有他的規矩。
吳達:二姓家奴,全世界都知道你想當頭
城寨二當家吳達出場,臉上就寫著陰險狠毒,飄來一陣妖風。這種人的臉上就是有故事的,你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來,大逆不道還看起來特別有理有據,他會牢牢掌握社會運行的潛規則,在規則中謀生直到權力頂層。
演員宋熹的一張臉,就寫著這樣的故事。在《風吹半夏》里,他飾演的郭啟東令人印象深刻——改革開放的弄潮兒,一會兒聰明反被聰明誤,一會兒又能憑聰明東山再起。吳達這個角色有異曲同工之妙,既有很強的管理能力和野心,又通常被他的野心蒙蔽,做出一些蔫壞蔫壞的事來。他的壞和胡蠻的壞還有本質區別,一種是魯莽,直給直取;一種是陰險,面子要好看,里子卻齷齪。
老孫就曾戳破吳達的痛處,“你不姓俞。”意思是你永遠不可能成為俞姓三寨的領頭人。吳達強裝有勢,心里卻不堪一擊。到最后他果然扭曲到要報復俞亦秀,用胯下之辱滿足他多年來當家奴的不甘。這出戲演罷,這個人物才算完成他的“使命”。
崔萍:又嗲又狠,集上海“作女”之精華
多年不見婁藝瀟,她出場時就算不是特別漂亮,也有種少見的喜劇女星的驚艷。和《愛情神話》里倪虹潔的角色同樣討喜,崔股長這個人物,即使懶、貪、勢利、虛偽,你也有三分喜歡她的理由。因為她行事的標準非常簡單,漂漂亮亮,就要精致地活著。
一邊不耐煩聽著馬天放匯報工作,一邊慢慢地把槍放到臺面上。臉上寫著“老娘也是不好惹的”,保持微笑,保持精致,說完你趕緊滾蛋。
這個人物為《歡顏》最后收尾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可愛。荒誕是荒誕的,她還特別有理有據,有自己的堅持。她覺得自己作為女上司,向來不被下屬尊重;她要聲討她應得的權利,為了那尊嚴,必須加重投入,不惜一切力量維持全部的體面。
這個人物的野心和欲望一樣簡單。物質既是接近她的理由,也同樣能毀了她。到她崩壞時,破碎的精致顯得特別好笑。一聲破鑼嗓子喊出來,還是命重要啊。保命的時候,頭發絲也不能亂。——也許“嗲狠”是獨門武器,只有江湖里摸爬滾打的上海女人才配擁有。
還有許多精彩的配角,如演胡蠻的劉洋,選角選得特別好,一身匪氣;演呼蘭警長的許君聰,把玩著東北演員特有的喜劇天分,他們都給《歡顏》增色不少,讓這公路片一路莫名其妙下去,路過經過錯過,到了目的地,回望一程滿是風雨。
如果把《歡顏》里的主角當成眾星捧月,多少你可能會失望,因為董子健的演技在這些配角面前顯得單薄寡淡。但如果把主角當成一根串聯的線索,公路片反而有了嚼勁——你不知道半路上又會殺出什么妖怪來大殺四方,那個演員、那個角色,也許有他刁鉆的技能,集中力量,就把一個亂世里的小人物演好。
從創新的角度,《歡顏》提供了一種新的劇作創作方式。影帝咱可以是一路看下去的,而那些能和影帝們對戲的配角們,他們在多年打拼之后,也在等待一個閃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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