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黎明和張曼玉主演的電影《甜蜜蜜》因為解說視頻登上了熱搜。
但離譜的是,這不是一次關于經典電影的拆解與回顧,反而評論區泛濫著指責本片三觀不正,對主演批判不斷的留言。
“建議把‘看完它你才懂愛情’刪掉,因為電影講的是黎明腳踏兩條船,曼玉也知道自己是小三,這種感情或許是真實的,但絕對不值得宣揚,更不能拿來作為愛情標桿,男女主這種關系,不被唾罵已經很禮貌了。”
【資料圖】
當經典作品遇上“三觀黨”,似乎也沒人能逃掉審查不合格的攻陷。似乎只要憑一句“一星,三觀不正”就可以將這部作品冠冕堂皇的否定掉。
【1】
借此爭議,扒姐特意再次重溫了這部豆瓣8.9分的電影《甜蜜蜜》。
拉上窗簾,關掉燈,沉浸式觀影,時隔多年??闯P拢蝗蛔x懂了豆瓣高贊的短評:看完電影,感覺像過了一輩子那么長?!短鹈勖邸分v愛情,但不止愛情,電影記錄了1986至1995十年間香港變遷,時代更迭的故事。
和當下執著“上岸”的青年們一樣,三十年前流行“下?!?,淘金熱的香港賦予了無數年輕人做夢的空間。
在這里,黎小軍的愿望很純粹,多掙點錢,把女朋友接到香港一起生活。所以更多觀眾愛李翹的生命力,但這種生命力源于野心。
李翹說:“股票是香港的土產,像阿拉伯的石油、泰國的榴蓮?!彼睦硐胧浅蔀橄愀廴?,買房子,把媽媽接過來同住,李翹充滿希望,這里是香港,在香港只要肯拼命苦干,什么都可以。
在這里,他們因為年輕,總有無限種可能。哪怕最后股市慘跌,存款付諸東流。
黎小軍和李翹相同又不同,彼此經歷了相互嫌棄又互相需要的心理歷程。
他們是愛情嗎,或許是,但我覺得更多的是孤獨下滋生的異鄉人彼此依賴抱團取暖的溫存感。
李翹喜歡麻煩黎小軍做一些瑣事,喜歡坐在他的自行車后座上短暫的放松和自我。
但大城市的顛沛流離和人潮洶涌,立足扎根的焦慮和壓力相比,愛情又顯得微不足道且無處安放。她可以狠心坦白,“黎小軍同志呀,我來香港的目的不是你呀,你來香港的目的也不是我?!?/p>
所以面對選擇鮑哥還是黎小軍時,生存成了優先級,李翹一直無比清醒,鮑哥實現了她欲望和物質的滿足,黎小軍就成了“友誼萬歲”。
恰恰因為此,李翹的角色很鮮活,有愛恨有情義有欲望有瑕疵。
豹哥落難跑路,他安慰李翹,傻女,回家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滿大街都是男人,個個都比豹哥好。
但李翹仍然選擇了和鮑哥顛沛流離,反而相約彼此攤牌日日相愛的黎小軍在碼頭等了一夜,再次成了“棄子”。
《甜蜜蜜》講愛情,但愛情從不是電影的優先選項。李翹懂得取舍,權衡利弊,黎小軍亦沒有一腔孤勇,也曾在未婚妻之間舉棋不定。李翹在紐約街頭因為一個酷似黎小軍的人瘋狂奔跑的時候,又讓人覺得這愛刻苦銘心意難平。
更重要的是,劇中的角色,也都不是為情為愛做讓步的工具人。
無論是自稱Rosie的姑媽,還是為愛紋米老鼠的鮑哥,都展現了蕓蕓眾生相。
活在看似荒唐記憶里的姑媽,威廉·荷頓承載著她對美好愛戀癡迷的臆想。
而在紐約街頭的黑道老大鮑哥,對著陌生城市的小混混們流露的討好、諂媚與無奈,最后客死他鄉的唏噓。
電影里的很多經典片段,至今無法被超越。
印象深刻的一句臺詞,“最近香港人都說要移民,不是去澳門,便是加拿大,國內的人都盼望來香港,香港人卻盼望著到別的地方去。”
幾十年過去了,好像什么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只是敢講的敢拍的卻越來越少了。《甜蜜蜜》是連遭遇部分刪減都會感到遺憾惋惜的存在,3分鐘的視頻講解更不足以觸及其十分之一的深刻。
【2】
可當互聯網上充斥著“三觀黨”的批判。
“黎小軍出軌。”
“李翹知三當三?!?/p>
《甜蜜蜜》被片面、膚淺地讀解,扭曲了角色人物的原生魅力,更消解了電影中故事的深刻寓意,這是當代的一種悲哀。這種動不動就“政治不正確”,“三觀不正“的審查風席卷了一波又一波的經典。
文學作品難逃。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被解讀為”出軌男女的咎由自取”。著名長篇小說《紅與黑》成了“鳳凰男”上位的故事。放到國內,四大名著的《紅樓夢》,賈寶玉被指“中央空調”、“媽寶男”,林黛玉矯情做作......
影視作品的審判更是無孔不入,它們出現在影評劇評,在彈幕在互聯網的每處。今年《泰坦尼克號》重映,經典被拉下神壇,網上的爭吵鋪天蓋地,“Rose是綠茶”、“Jack知三當三”、“心疼綠帽未婚夫”……
電影《英國病人》,被斥“把婚外戀說的冠冕堂皇”。就連《摔跤吧!爸爸》這類型勵志電影也被批評為代言父權權威,激化性別偏見?!读荷讲c祝英臺》也被拉出來批斗。
賈樟柯曾說,讓道德主義長時間的施加于藝術,這種正義之名終將導致人文的災難。以“三觀正“的范疇規范文藝作品,只會將大眾的思維引向單一和極端。何況,電影從來都沒有擔當指導人性之則,恰恰相反,電影詮釋了人性的多面性。
何為“三觀不正”,百度百科上的釋意為,是在社會中帶來的腐敗現象嚴重。但在互聯網上,它被賦予了頗多的意義,更充斥著薛定諤的“三觀”,“不正”實為“不合”,甚至可以演變為一場立場不同的”絞殺“。
你再看他們的用詞,及其匱乏且缺乏想象力,一味浮于表面的理解和批判。一切的流行,現象級,其實不過是時代的產物。文藝作品反映了復雜的人性,更展示了人性情感的多樣面,我們透過他們看到時代的變遷。
“三觀不正”本身是一種偽命題,何況將影視作品片面的以道德評估價值本身就是一種悲哀。
扒姐始終深信不疑,”電影發明以后,人類的生命至少比以前延長了三倍”,世界有多復雜,影視故事就有多復雜,人有多少種,電影就有多少種。甚至兩者的關系始終是生活先行,藝術永遠摸不到人性深處更犄角的地方。要用“三觀正”去批判和衡量文藝作品,在真正復雜的現實面前,那脆弱的“三觀”勢必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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