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張泰
編輯/李可馨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題圖/IC Photo
酒吧歌手在很多人眼里都是頗為神秘的職業,而北京帝都的前綴,又給這個職業增加了不一樣的光環。
年輕人們一批一批的涌進,無數夢想、信仰、迷茫、失落在這里交織,最后匯聚成汗水與淚水,融入了后海和三里屯的夜色中。
“這演出訂單也太急了,早上八點半開場,我這五六點就得起,算上造型加路程,怎么也得一個半小時到活動現場,這活兒六百肯定不成,最少還得加兩百。”此時已是深夜1:30,距離正式演出不足七小時,王子豪已經數不清接過多少這樣的急單。
作為職業歌手的最底層,訂單來了,沒有不接的理由,受疫情影響,演出的價格和市場規模都不足疫情前的30%,北京有上萬名從業者,蛋糕不大,但分的人太多。
活動是北京懷柔一家商場的店慶,八點多開始,下午四點結束,期間大概要唱40首左右,中間兩小時店里會訂盒飯給樂隊。沒太多準備,樂隊插好設備,調整好狀態,就開始演出。
可能是前期宣傳不到位,店慶顯著有些冷清,賣力的演唱有時候會打擾到過往的路人,上了年紀的人領著小孫子捂著耳朵快步離開,樂隊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盡可能的尋找意向客戶,配合店內一遍遍宣傳著商家準備好的優惠活動,同時送出小禮品,維護著來之不易的人氣。
▲早上8:00,樂隊成員接好設備后開始試音。圖/氫消費攝
活動很順利,在歌手賣力的互動下,最終進店的顧客比往常上升了不少,老板特意多封了500的紅包算是獎勵,樂隊成員來回的車費和晚飯也算有了著落。
據音樂公司北京音浪文化統計,在北京一年大約有三萬場類似的演出活動,內容涵蓋了婚禮、團建、年會、展會各個領域,而這三萬場不知名的小演出,也成為了底層音樂人獲取額外收入最好的來源。
王子豪是北京音浪文化的95后簽約歌手,每晚都會在與音浪現場合作的上地胡桃里演出,擅長民謠和流行,原本的職業是酒店管理,但同很多年輕人一樣,懷抱著對音樂的夢想,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星探挖掘,像好聲音的張磊、梁博一樣一鳴驚人。
但伴隨著唱片行業的沒落,以及音樂變現的困難,生活還得繼續,在酒吧做歌手,也成為了無數年輕人走向職業歌手的第一站。
▲每場活動來回的運輸費用往往會占據10%的收入。圖/氫消費攝
活動結束將琴收拾到車上,已是下午五點多,王子豪需要八點前從懷柔趕到上地的音樂餐廳演出,今天是周末,路途遙遠加堵車,到了已是晚上七點多,來不及去餐廳吃口熱飯,只能湊合在便利蜂買幾個面包和牛奶,和搭檔在門口匆忙塞幾口然后登臺。
▲坐在車里吃完飯后,王子豪隨手拍了張車窗外的夜景。圖/氫消費攝
相比于商演的隨機性,酒吧更能給歌手相對的穩定性,但這里只能說相對穩定。
據統計,北京音樂演出市場,從2012年進入一個爆發增長期,北京大大小小的音樂餐廳、酒吧、帶演繹的火鍋燒烤大排檔,目前有一千多家,而且每年增長速度都超過了10%,根據門店屬性分為全周和周末演出,目前保守估計酒吧歌手在2萬人以上。
而對應的,雖然餐飲娛樂行業增長迅猛,但行業內魚龍混雜,基本都在粗放式運營。服務內容比較單一,信息基本不透明,而且互聯網化程度很低,這其中有最近資本市場很看好的小酒館業態,也有像胡桃里這種全國連鎖的餐飲門店,所以酒吧歌手想要從業,不僅要積極融入,還需要很大程度的不斷提升。
不同于傳統行業,幾乎所有的酒吧歌手都沒有長期合同,薪酬以天為單位計算,大概分為新手200-300,成手300-400,附加一首30-100不等的點歌提成,看似每天上班三小時,唱唱歌就能月收入破萬,是這樣么?確實是,但也不全是。
先說結論,實際能拿到過萬月薪的不到兩成。原因分外因和內因,外因包含酒吧停業整頓、舞臺成本太高、有更好的選擇,而內因大多則是身體原因和業務能力不行被“下課(下崗)”。
因為沒有勞務合同和按天計算的薪酬,酒吧歌手基本人人都經歷過當天被“下課”的體驗。
而北京的歌手大多集中在通州,多為合租,一個小臥室,一個月要2500的房租加水電網,加2000元車費(下班時間點基本在12點后),再加3000飯錢,再加買設備學習等,基本處于倒貼的狀態。
在理想與生存碰撞時,無數懷揣著夢想的歌手涌進來,又有無數失落的歌手流向遠方,到江浙滬,到四五線城市,回到老家,且隨著年齡的增加,大多數歌手都沒能夠堅持到最后,就像海浪,流到了別的行業,再也沒有回頭。
不過,也有極少唱功、形象、互動、臺風俱佳的歌手,不僅沒有被下課的風險,而且收入也能跟互聯網人PK一把,他們的底薪并沒有與普通歌手拉開差距,急速拉升收入的是點歌打賞等額外收益。
據音浪文化的內部資料顯示,旗下兩千多名合作藝人中,頭部8%的歌手綜合月薪能突破2萬,3%的頂尖歌手能突破3萬,王子豪就是其中之一。
▲王子豪在做開場前的暖場小游戲,圖/氫消費攝
八點鐘的演出時間越來越近,王子豪也開始在臺下候場。為了更好的和客人拉近距離,也為了快速打開氣氛,王子豪忙著和來往的熟客打招呼。這些人大多奔著歌手來,或三五成群,或形單影只,有歌手的招呼,顯得格外有面兒,不停跟朋友炫耀歌手是他朋友,同時大聲吆服務員安排靠近舞臺的位置。
王子豪則在期間不停喝著泡著胖大海的溫水,白天40首的連續演唱加休息不足,已經讓其精力損耗大半,現在正憑著經驗和意志力調動興奮狀態,用他的話來說,公司給的薪資不是讓養老,而且這一行哪有養老這一說,全都是臨時工。
▲翻唱歌曲《海闊天空》。圖/氫消費攝
伴隨著告五人樂隊的《愛人錯過》開場曲,以及自我介紹的開場白響起,王子豪和搭檔藝唯的晚場演出正式開始。在這一刻,用餐的人與喝酒的人,都被舞臺富有激情的音樂調動起來,開始揮舞手中的熒光棒,也釋放著工作中的各種煩悶。
剛剛捧場的熟客也開始發揮“鈔能力”,通過餐廳里音浪文化的大屏互動系統,給歌手進行點歌、打賞,“努力沖刺”全場最靚的仔,“沖頂”朋友眼中的打賞王者。
王子豪解釋為什么會有人花錢點歌時說:“來酒吧很多人也是為了應酬,希望借著外力去襯托自己的能力,很多VIP大客戶能一晚上消費過萬,當然,你也要有能力去掙,都不是冤大頭,不是你簡單叫幾句大哥大姐就行,這里有很多心理學的東西,其實本質還是銷售和共情。”
當然,并不是所有顧客都能用正常思維來理解,王子豪在不算長的演藝生涯中,也遇到了很多奇葩顧客。
有喝多了就上臺搶麥克風的,有感覺沖動消費了想往回要的,有站在臺下往臺上遞酒的,也有滿場撒歡到處跟人交朋友的,有連點十遍死了都要愛的,王子豪都可以通過麥克風一一化解。
但還有一種最讓門店和歌手頭疼的,就是打架鬧事的,而因為酒吧的特殊性,有時候避免不了的情況下,歌手只能將音樂關閉,先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當晚的演出持續到凌晨1點,收官后王子豪看了一眼當天的點歌數,顯示點歌46首,系統中顯示已達到全國酒吧歌手前20名,又和搭檔算了一下,一首200塊,加上打賞霸屏,當天舞臺營收破了萬。按照分成比例加底薪,王子豪和搭檔這天的收入也在五千塊錢左右。
隨手翻了下朋友圈,發現不少熟客都在發他唱歌的視頻,香啡胡桃里的老板也連發了好幾個演出視頻,附文都是“嗨起來,喝喝喝”之類的話術,想必也很滿意。突然的松弛伴隨著倦意,讓王子豪有些懷念當時剛入行的樣子,也更珍惜現在。
“做歌手真的不容易,在這里我看過極個別一舉成名、風光無限的人,而更多都是花了十幾年學習,買設備又花十幾萬,把最好的年齡都給了音樂,但最后還是因為理念、家庭、收入、生活等等原因離場。”王子豪說。
“也許各行各業都是這樣,被真實的柴米油鹽所羈絆,也許就應該是這樣吧,夢想容不下肉體,而現實也留不住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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