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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末院線新片以DC中美同步大片打頭陣,但票房熱度卻遠不及上周老片《保你平安》。大盤整體冷淡之下,今天我們要說的也是一部冷門小片。
由曹郁、姚晨夫婦監制,青年導演喬思雪編劇并執導,金雞影后巴德瑪、游牧電子音樂人伊德爾主演的國產親情片《臍帶》,明天(本周六)將在院線上映。
雖然是小眾文藝片,但圈內宣傳陣仗不小,有劉德華等眾多大咖為其打call。題材在國內也相對少見,是《媽媽!》之后又一部關注老年阿爾茲海默癥的影片,還是以蒙古民族文化為背景,看起來頗有新鮮感。
影片的故事很簡單,年輕且一直生活在大城市的蒙古族音樂人阿魯斯(伊德爾 飾),在得知母親(巴德瑪 飾)患上阿爾茲海默癥記憶錯亂后,決心陪伴她回到草原故土,帶她尋找記憶深處的“家”……
該片去年入圍了東京國際電影節亞洲未來單元,之后又在海南島國際電影節拿下“最佳技術獎”。
對比近年同樣以老年人罹患阿爾茲海默癥為題材的影片(如《媽媽!》《困在時間里的父親》),《臍帶》的調子沒有那么沉重。從攝影、音樂到敘事的細節和落點,都攜帶著一種跟蒙古族文化緊密相連的曠達詩意。
疾病、失去現有的穩定日常生活,以及迫近的死亡,都沒有常人預設中的恐慌、心酸、傷感,反而成為兩位主人公——一對蒙古族母子重建關系、重回故鄉、重歸自然,尋回內心寧靜的契機。
但在另一方面,作為新人導演的首部長片,“不打算為死亡和分離太過悲傷”的《臍帶》也有過于浪漫化、依賴既定敘事套路的傾向。部分情節演進略顯僵硬,情感表達始終差一口氣。
屬于優缺點都很明顯,有生澀質樸之處、也有民族特色的作品。
影片開頭情節依循公路片的常規,展示了一場不得不發生的出走——
在外打拼多年的音樂人阿魯斯回到家中后發現母親罹患阿爾茲海默癥,神志不清到認不出自己,也不把“家”當成家,總想著逃走、念叨著“回家找父母”。哥哥一氣之下只得把動不動就“搗亂闖禍”的母親關在家中。
近乎于拘禁的“照顧方式”,同樣阿魯斯讓難以接受。為了滿足病中母親心心念念的歸鄉愿望,也是為了緩解已經爆發的家庭養老矛盾,一場出走(一次草原之旅),在所難免。
出于防止母親再次走失、遭遇危險的目的,兒子阿魯斯將一根繩子系在兩人腰間,完成了功能意義上的“不分離”,也對照著影片片名——以“臍帶”來連接、傳遞能量與情感。
只不過這一次方向變了,長成大人的兒子承擔起了“家長”的責任,牽引著患病后心智宛如孩童的老母親,往草原深處漫游。
一根兒子緊緊攥住但母親不停想要掙脫的繩子,與母親心心念念但蹤跡難尋的“神樹”(相傳這棵樹“一半是生,一半是死”)和“老家”,牽引出母子兩人摻雜了些許歡喜冤家調性,又不乏魔幻色彩的草原之行。
這也構成了影片清淡豁達的漫游氣質。
沒有驚心動魄的大事件,沒有讓人悲痛欲絕的生死離別(這意味這沒有戲劇性強的情節),組成這趟旅程的,是各種萍水相逢又不乏溫暖的“遇見”,以及母子二人彼此理解、相互治愈的關系遞進,還有療愈人心的草原風光和民族音樂。
蒙古族特有的文化和生活價值觀也影響著母子倆一路的心情氛圍,左右著他們在旅途中的每一個選擇。小到如何挨過一個刮風的夜晚,大到如何面對隨時都可能到來的離別和死亡。
在這個過程里,觀眾可以體驗到旅途中沒有利益恩怨、純粹相遇的美好,感受民族同胞間的互助互信和天然熱情,以及一位生長于草原的蒙古族母親對大自然的無比親近和敬重。
大家雖說素未相識,但只要說著蒙語就能搭上話、聊起天、喝起酒、為彼此的事兒上心;和文化相對保守的漢族人不同,在他們那里,陌生人間貼臉擁抱似乎也是正常的禮儀,且人均能歌善舞。在大家的共識里,精神上的互信勝過物質金錢上的擔保,一件珍貴的袍子,假如碰上有緣人,竟然也可以大方送出……
這些友善的相遇細節必然存在相當程度的美化,但也的確同快節奏、原子化、信仰缺失的城市生活形成有意味的對照,幫助觀眾理解母親“回家”的渴望究竟從何而來。
母親與兒子來到草原、臨水而居后,神色逐漸舒展的狀態變化,以及母親阻止兒子燒螞蟻窩等情節,也正面展示了自然強大的“療愈”作用,以及老人對于自然、生命的敬重和親近。
把返歸草原的母子當做“眼睛”,影片也帶著觀眾見識了蒙古族人民尊重傳統又同步現代化的生活狀態。
傳統的篝火祭祀儀式依然盛大,老中青都能隨著馬頭琴奏響的音樂跳起蒙古舞蹈,祭拜著他們的長生天;另一邊,一些牧民的牧區已經由無人機管理、監控,經營模式的智能化、自動化水平,要比預想的先進得多。
陪同母親一起尋親的小兒子是個在北京工作的音樂人,蒙語和普通話說得都很流暢,致力于把流行電子樂與傳統民族音樂結合,外形打扮也頗為都市化。多年后重回草原,卻被馬靴磨得腳出血,感嘆還是運動鞋好穿……
已經習慣的生活狀態看似回不去了,但另一方面,草原才是他真正的靈感來源,幫助他度過了創作瓶頸。
以男主音樂人的身份為契機,音樂元素也在片中占據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和作用。
草原里大自然的聲音(風聲、水聲、鳥獸的叫聲),片中人物演奏的助興音樂,以及知名蒙古族音樂家烏仁娜的配樂都質樸動人,帶著草原、蒙古族的獨特韻味。
它們同攝影指導曹郁鏡頭下溫柔的午夜湖水、篝火閃爍、月光氤氳和遼闊草原完美融合,不光能讓觀眾產生身臨其境之感,還能獲得視聽上的審美享受。
除了這些形式和敘事細節上的民族風貌,影片最關鍵的表達,在于人物們看待疾病、死亡以及自然的方式。
兒子為了防止患病母親走失所系上的“臍帶”,在大多數人看來可能是愛和守護的體現,但片中一位蒙古族姑娘卻對男主說, “就算有阿爾茲海默癥也不能這樣拴著”、“這樣她還有尊嚴嗎?”,表明了這個民族對于自由的重視和“生老病死皆為自然”的觀念。
巴德瑪所飾演的蒙古族母親,即便患病也沒有失掉太多精神氣。對待身邊人的態度特別天然、親切,帶著可愛的孩子氣,時而載歌載舞,絲毫不見對死亡和疾病的恐懼。
在草原之旅里,她數次幻聽幻視,“聽到”兒時的音樂,“看到”已故的父母穿著民族服飾來迎接她......這些堪稱死亡招魂的場面,在片中一點兒也不陰森恐怖,反而透著安寧、歡聚的氣氛,她本人也能面帶笑容地坦然面對這一切。
影片對死亡的處理同樣非常浪漫,帶著魔幻色彩。
夜晚,一群人穿著民族服飾圍繞著篝火載歌載舞,兒子含淚剪掉“臍帶”,目送母親隨著另一個歡慶隊伍離開,以超現實的方式隱喻著母親的死亡和他的“放手”。
歌舞、篝火、人們的慶祝,都表明“死亡面前不只有痛苦、悲傷,還有平靜和溫暖。有那么多愛你的人能來送一程,這其實是非常溫暖的(導演語)?!?/p>
從小生長于內蒙的導演也表示,影片整個調性和結局處理,都依托于蒙古族豁達的生死觀和自然觀。
在草原長大的人看慣了大自然的輪回,“我從小看殺羊看了無數次,對生和死的態度非常順應自然,這決定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沒有那么激烈”,對于大自然反而懷有深刻的依戀。
看到這里,觀眾可能會覺得撫慰、釋懷,體會到這些民族文化觀念的韻味和大智慧。
但另一方面,阿爾茲海默癥可能給患者和家人造成的真實傷害,在片中也被極大的淡化了。
患病的母親僅僅是變得像小孩,除了開頭表現了一下患病后的精神錯亂和在實際生活中造成的麻煩,之后就沒怎么再提起過。孩童似的頑皮可愛、對親人越發強烈的依戀,替代了真實阿爾茲海默癥可能給病人自己和身邊親人帶來的“破壞性”傷害”(參照《困在時間里的父親》)?!扒逍轮斡庇杏?,現實殘酷感不足。
一路照顧她的小兒子,也無不貼心,幾乎看不到負面情緒,也沒有遇上真正意義上的難題。
旅途之中,他修復了和母親的關系、完美盡孝送終、找到了音樂創作靈感,還談了個體貼的蒙古族女友,收獲相當豐富,啥都沒耽誤......相反,態度有些不耐煩、為了養老花了不少錢、受了不少氣、也要面對和處理更多麻煩的的哥哥,其實才更為真實。
因此,本片中老人患上阿爾茲海默癥,更接近導演藝術化、民族特色化處理生死和親情議題的前提設定,缺少更為落地的情感和現實細節塑造。這大概也是影片氛圍確實唯美、抒情,整個觀影過程卻始終缺乏一個情感高潮的主要原因吧。
盡管有這些問題,但影片還是打動了不少有著相似與親人離別經歷的年輕觀眾。
用相對通俗的題材類型(公路+親情)與美感十足的視聽呈現,將觀眾帶入且有所感,也是這片子的意義所在。
“每一個人終將面對離別”,用具有民族性的視角去處理普世的死亡和親情議題,《臍帶》給出了一個不算成熟也不完美的范本。這樣的真誠的、帶有作者個性和思辨的探索,值得在被肯定中不斷完善。
(文/mo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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