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個山丘

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愿見著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丟

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

喋喋不休再也喚不回溫柔

——李宗盛《山丘》

《山丘》是由李宗盛作詞作曲并演唱的一首歌，收錄在李宗盛2013年發行的同名專輯《山丘》中，該曲獲得第25屆流行音樂“最佳年度歌曲獎”和“最佳單曲等獎項”。歌詞中透漏著無奈與遺憾，能夠聽出李宗盛回首往事，有諸多未完成的心愿。這首歌是李宗盛50歲時所寫，回顧自己半世為人，感慨成敗得失之余，亦哀嘆人生苦短，時不我待。那些沉郁的詞，那些文字里的滄桑，很容易生出一種畫面感。一個鬢已微霜的大叔撫琴唱歌，順帶撫摸半生傷痕，唱著唱著，有淚滑落。山丘之后，無人等候，仍然是孤獨的自己，仍然是什么也不明白。年少的時候，以為翻過山去，就能見識到山那邊的世界，就能見到人生的答案，但山的這一邊，其實也沒有答案。

2017年，著名的音樂人矮大緊高曉松作詞作曲，楊宗緯演唱的新歌《越過山丘》上線，高曉松坦言特別用心創作的這首歌來致敬華語樂壇大哥李宗盛。如果說李宗盛的《山丘》講述的是人到中年，回望過去時光的感嘆和憂愁，那么，高曉松的《越過山丘》則是表達出一種對青春年華的追憶，以及對未來歲月的探尋和希望。“就讓我隨你去，讓我隨你去，回到二十歲狂奔的路口，做個形單影只的歌手”，楊宗緯低沉細膩的嗓音仿佛一個千帆歸來的歌者，伴著動人的旋律低吟淺唱，將曾經的年少輕狂娓娓道來。

通過兩首歌對比，會發現李宗盛的歌詞如長者在跟你絮叨，《山丘》成熟凝重如秋天的果實，是一位名動江湖的老大哥過盡千帆的深沉感慨。而高曉松的《越過山丘》意在打破時間的平衡，設定越過山丘分別“遇見”十九歲和六十歲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隔空對話：

越過山丘，遇見十九歲的我

戴著一雙白手套，喝著我的喜酒

他問我幸福與否，是否永別了憂愁

為何婚禮上那么多人，沒有一個當年的朋友

……

越過山丘，遇見六十歲的我

拄著一根白手杖，在聽鳥兒歌唱

我問他幸福與否，他笑著擺了擺手

在他身邊圍繞著一群，當年流放歸來的朋友

這首《越過山丘》，更多關乎年輕人、平凡人，他們面對人生的關口，或者說是一個個小小的山丘，所經歷的種種得意或失落、歡樂或悲傷。無論是十九歲的憂愁和迷茫，或是六十歲的等待和微笑，一點一滴都是人生的寶藏。今生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獻給歲月的序曲。

雖然我很喜歡這兩首歌，但還是覺得兩首歌中的“我執”有點太重，因為歌詞中同樣強調自己走上音樂路的時間節點，以年齡為時間軸講述了關于感情、關于朋友的感悟，都是面對人生的起伏悲喜“寫給自己的歌”。歌名為山丘，但山丘只是背景與配角。

倒是我聽過的朱哲琴的《羚羊過山崗》，才是真正關于山崗以及山崗上的自然居民?？侦`而遼闊的唱法，古老的鼓聲伴奏，帶有青藏高原的濃郁異域風情，朱哲琴真的是一個有個性的音樂人，她并不是為了迎合大眾而制作音樂。

那一天羚羊過山崗

回頭望回頭望

清晰的身影很蒼涼

天那么低草那么亮

亞克搖搖藏紅花想留住羚羊

那一天羚羊過山崗

回頭望回頭望

清晰的身影很蒼涼

天那么低草那么亮

低頭遠去的羚羊過了那山崗

這首歌詞是詩人陸憶敏的作品，表達人在彌留之際，靈魂出走化作羚羊，要過今世的山崗。亞克是那些還在人世的親人，他們搖著藏紅花來留住今世的靈魂。而羚羊再戀戀不舍回頭望，它已經沒有回頭路，它一聲不響翻過了山崗。今生的路翻過去了，再見已是來世。越過了山崗，有無數可能、有天高地迥，在前方，在遠方。走過山崗，心闊似天；走過山崗，極目遠處；走過山崗，不禁回頭依依地望，炊煙裊裊升起，村莊寂靜安詳。那一眼回望，萬般柔情，涌上心頭。有說不出的悲傷，卻也有離別的解脫。只能在天地間輕輕吟唱，淡淡地印在心里，慢慢地掉頭遺忘……

在青藏高原上，路過一只只野羚羊，草是黃的，天是藍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兒吹過山崗，花兒靜靜綻放?；仡^望，回頭望，有些東西已不在。大風吹，大風吹，大風刮過山崗。在山崗上回眸的羚羊，眼睛和湖水一樣干凈，干凈如脫掉了身上所有的束縛，干凈如洗盡了今生所有的風霜。前方還有一山又一山，高高低低，錯錯落落，道一聲再會，道一聲珍重。

人生最好的結語，或許只是一首歌，漸漸地，漸漸地，咿咿呀呀，散入風中。

關鍵詞： 喋喋不休 青藏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