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光明日報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文|丁慧
這是一部聚焦西北農村的影片。《隱入煙塵》里的馬有鐵是村里的困難戶,曹貴英則是一位身患痼疾、被哥哥和嫂子排斥的農婦,兩人的形象并非是創作者對農村生活的想象,而是扎根在真實的鄉土中國里,自然生長出來的真實形象。
想必有過農村生活經驗的觀眾都會對這兩個人的形象深有感觸,農村生活中,每個村子里都會有一兩位這樣的人。他們是在家長里短的閑言碎語中,存在著的“可憐人”形象,他們的命運如此令人同情,但卻又是熟人間扯閑話中的談資。
即使這兩個熒幕形象距離城市生活的觀眾都太過遙遠,導演也沒有販賣“同情”,影片擺脫了對這對“可憐人”命運俯瞰的視角,以一種詩意的、平視的視角介入,帶領觀眾去體驗經歷兩個人的生活,這種娓娓道來的敘事方式,也讓觀眾深深共情了這兩個生活中不起眼人物的命運。
馬有鐵和曹貴英二人生活的開始,可以說無奈又真實。雙方的家庭都不愿意繼續負擔他們的生活,索性牽了線,做了媒,于是這兩個“被拋棄、被嫌棄”的人由此生活在了一起,但是他們依舊憑借品老的雙手,讓生活“開出花兒”來。
他們在一起的初衷沒有現代愛情故事里的難忘邂逅,也沒有經典熒幕愛情的蕩氣回腸,有的只是沉重生活下的無奈。倆人從“搭伙過日子”開始,到互相為對方牽腸掛肚;從借住別人的房子,到建造出自己的房子,兩人從一無所有,到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充分詮釋了剝離物質條件下的“相濡以沫”,以及匱乏物質生活下的“浪漫”為何。
這種視角在當今社會下是極為稀缺的。如果說,去年的《愛情神話》,表現的是上海都市生活下中年人的愛情故事,是帶著煙火氣的且朝氣蓬勃的。那么《隱入煙塵》表現的則是主流社會中不常出現的、鄉土農人雋永的“愛情”故事,是接地氣的且質樸的。之所以都如此打動人心,都是創作者深入生活、體驗、觀察生活的結果。
可以說,沒有農村生產生活經驗,很難拍出這樣細致入微的影片。在黃土漫天的里,馬有鐵和曹貴英一起犁地、播種、灌溉、收割、脫粒、造土磚、蓋房、過小日子,觀眾被他們勞作的日常所打動。他們兩人的情感,就在這扎實細密的勞動場景中緩緩鋪展開來,平實而質樸的流淌到觀眾心里去。兩人的感情沒有你儂我儂,沒有熾熱的大聲表白,曹貴英會為晚歸的馬有鐵擔憂;馬有鐵為了不讓曹貴英因痼疾自卑,買件超出經濟能力的大衣,兩人回歸了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感情。
小毛驢也是一個符號。從馬有鐵坐在床上吃飯,曹貴英撫摸小毛驢的那個鏡頭開始,就是一個家的開始。這頭小毛驢是他們唯一的財產,也是他們的生產資料。馬有鐵替侄子拉結婚用的家具時用它,犁地播種時也用它,收割麥子也用它,拉做土磚的泥土時也用它,二人勞作完,用小毛驢把曹貴英帶回家。小毛驢最后也成為了他們生活的符號化象征。兩人的生活的開始,曹貴英的去世,馬有鐵生活的失序,它都在場,它也是兩個人生活的見證。
電影中也充滿了浪漫筆觸。電抱小雞時從紙箱透露出來的滿天星光;被馬有鐵摘了又貼,貼了又摘的大紅囍字;兩人一起為對方用麥粒“種”花......這是屬于他們的質樸、純真的愛情。影片明明是在講述兩個普通人的愛情故事,又透露出一股奇特的浪漫氣質,如散文詩一般,娓娓道來兩個人的平實生活。
后來,曹貴英去世,推土機推掉他們一起搭建起來的土磚房子,煙塵彌漫時,馬有鐵過去的生活,也如雁過無痕般,在這漫天的塵土中去隱去,不留痕跡,也讓觀眾發怔。可以說,整部電影既是西北農民的真實生活,又是“愛情童話”,這兩種奇妙的質感混合在一起,也成了《隱入煙塵》整部電影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