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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淮安日報
■ 汪 政
蘇寧是江蘇“70后”有代表性的女作家,用現在常說的話就是,蘇寧是一個專注于讀書、思考、潛心文學,各方面都很低調的作家。從開始文學創作至今,蘇寧已經創作了大量有影響的作品,也大致有了自己的風格。在同齡人中,她是一個有相當辨識度的寫作者。師從著名作家范小青以后,看得出蘇寧對自己的寫作有了更加清楚的認識,寫作方向也更為明確了。從已經發表和未發表的新作看,她新近的創作有這樣幾個特點。
一是更加貼近生活、貼近現實。蘇寧的寫作更接地氣,更有人間味和煙火氣息了。不少作品寫的是日常生活、寫的是普通人的人生。在社會生活發展迅速的今天,寫好日常生活不容易,如果浮光掠影地寫,寫不到日常生活的骨子里去,也寫不到普通人心里去。普通人生活的真實想法是什么?他們的酸甜苦辣表現在哪里?是什么在左右他們的命運?他們以什么去與命運相搏?如果不細致地深入生活、觀察生活,不以同理心去體驗普通人的生活,要解答上述問題是不容易的。許多人看不起日常生活,好高騖遠是人之常情,“詩與遠方”這句話經常被人掛在嘴上,好像還成了一些文藝青年的座右銘。一些寫作者認為要寫好作品,就要讓自己飛起來,去寫陌生化的東西,這其實是很大的誤會,更是對日常生活意義的忽視。其實,日常生活的“厲害”之處就體現在“日常”二字,“日”是天天,“常”是經常、恒常。天天發生的生活、經常發生的事情自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寫作者的出發點與歸屬應在日常生活。一個人能把日常生活寫好了,就解開了存在的秘密。古人講“道在日常”,就是這個意思。而要寫好日常生活,寫作者就要有定力,對日常生活持續關注,同時,要寫到日常生活的內里去。像《特長生》(初稿名,修改稿名為《西郊陸家》)這樣的作品,不深入到那樣的灰色地帶是寫不出來的。也正是從這些方面看,蘇寧的生活積累豐富了。能一下子寫出這么多以日常生活為題材的作品,說明蘇寧的底子厚實了、蘇寧走的路子是正的。
二是蘇寧的敘事能力提高了。日常生活有意味的是日常,但從敘事角度說,難的也在這“日常”二字,日常即平淡,平淡即無故事。但日常生活其實是靜水深流,所以,平頭百姓日子其實有他們的驚心動魄之處,就看你能否體察到,又能否捕捉到并把它們表現出來。《家庭建制》從題材上幾乎說不上新,也沒有什么大的矛盾沖突,但是,蘇寧知道日常生活鈍刀的厲害,知道水滴石穿的力量,所以,能在沒有故事處寫出故事、在無沖突中寫出沖突。而且,在幾乎無事的悲劇中刻畫出了人物的性格,寫出了那種絕不回頭的決絕。正是這種從生活出發的對日常生活的表現,寫出了當下中國家庭無法言說的況味,它從一個角度提醒人們應該關注高質量的家庭生活。看得出,蘇寧對文學、對小說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她不再斤斤計較于外部的一些東西,她返身向內。做到這一點要有勇氣,因為現在一些人尋找的是刺激、追求的是流量,你沒有戲劇性就吸引不了眼球。世界不安靜,人也不安靜,文學已經不會描寫安靜了。契訶夫當年寫戲,就說他不喜歡易卜生,他不要戲劇性,他要內在的東西。他的戲連當時的名導演斯坦尼斯拉夫都束手無策,把導和演都考倒了。契訶夫追求的是內在的沖突,是情感,是心理,是生活內部的復雜性。他后來贏得了全世界的尊敬,開一代風氣之先。這種安靜的美學是高境界,蘇寧悟到了。
三是蘇寧的創作更從容,語言更老到了。從容看上去是一種氣質、是一種節奏,也是一種語言的風度,但本質上是作家心態的反映,而這種心態的獲得是多種積累與修養的結果。說穿了,是對自己創作的階段性自信。從目前的創作看,蘇寧相信自己對生活有了相當的積累,對自己今后一個階段的寫作有了把握。具體到她的作品,都不驚天動地,在技術上也沒有大動干戈,平靜地開頭,平靜地結束,中間即使有起伏波瀾,也都哀而不傷。她相信,好作品贏在內涵,只要讀者仔細地讀下去,會發現里面是有東西的。這些東西來自故事與人物,也來自蘇寧的情感與思致。像《星河》這樣的作品,換一個作者,也許會寫出歇斯底里,但到了蘇寧筆下,作品中的人物卻不急不忙、云淡風輕地走過。也許,讀者心有不甘,但仔細回味,又什么都有了,一種似淡卻濃的味道。不過,蘇寧還年輕,這種絢麗歸于平淡是不是有些早了?在文藝史上,有許多少年老成的人,文章的氣度與年齡閱歷不怎么相稱。這應該是正常的。對蘇寧來說,接下來的就是持之以恒,就是不斷地探索。平淡不是終結,對蘇寧來說,是另一種求索的開始,平淡中的滋味其實是最豐富的,但這滋味又是最難品味、最難言說的。司空圖對“沖淡”是這樣描述的:“素處以默,妙機其微。飲之太和,獨鶴與飛。猶之惠風,荏苒在衣。閱音修篁,美日載歸。遇之匪深,即之愈稀。脫有形似,握手已違。”所以,蘇寧還需要繼續努力,而這種努力又是建立在許多素養的修為上的。
蘇寧的近作展示了值得期待的許多可能性,說她已經到了自由的境界可能有些過,但事實上確實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她行于所當行、止于所當止,可以寫小說,也可以寫散文與詩歌;可以用長,也可以言短。過去的來路依然可見,未來的道路則更見寬廣。她雖然不事張揚,但她的作品告訴我們,有一個人,在蘇北寫作和思想,讓我們無法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