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生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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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報首席評論員 靜偉
記得郭德綱說過:“一個好的相聲演員,知道什么時候讓你笑,什么時候讓你安靜聽,什么時候鼓掌,這是高科技。”而毫無疑問,張藝謀就是這樣講故事的高手,一部《滿江紅》,結構精巧,節奏緊湊,演員的表演和臺詞,也總能恰到好處地擊中你的笑點和淚點,影片演得行云流水,觀眾看得酣暢淋漓,就倆字:過癮。
看完影片,我最大的感慨就是,一個故事的好壞,真的得看誰來講,感覺對了,就什么都對,如果稍微拿捏不準,或者換個人來拍,像《滿江紅》講述的這樣一個其實經不起太多推敲的故事,很容易淪為一部爛片。但張藝謀卻用他獨特的敘事節奏,和精準的選角用角,硬是把觀眾“拽”進了劇情之中,跟著進程跌宕起伏,隨著人物喜怒哀樂。雖然沒有做到張藝謀事先設想的“一鏡到底”,但依然能夠一氣呵成。
影片說是懸疑,但卻用不上太多推理,基本上就是一個人牽出另一個人,一件事扯出另一件事,拔出蘿卜帶出泥,泥里還有一個土豆,環環相扣,層層遞進。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去山西的時候游王家大院、喬家大院,你就跟著導游的解說走就行。不用帶太多的腦子,只用帶一雙貪婪的眼和一顆好奇的心就可以了。而兵卒在深宅大院一次次疾走穿行的俯拍視角,和相伴著的聲音高亢、緊鑼密鼓的“搖滾豫劇”,不僅烘托著整部劇的緊張氣氛,更是起到了穿針引線的“過場”作用,把故事“縫”得很瓷實。
張藝謀對于演員的使用,可以說恰到好處。尤其是沈騰、岳云鵬這樣的喜劇演員,表演上尺寸、火候稍有拿捏不準,就很容易讓人出戲。但他們在這部片中,既發揮出了本人的特色,又表現得頗為克制,很多讓觀眾爆笑的梗,也不是刻意炮制,而是在具體語境中順其自然拋出來的,讓人忍俊不禁。而且,劇中人物的性格設置都非常飽滿豐富,且隨著劇情有變化進展。張大的狡中見義,孫均的由冷漸熱,武義淳的似蠢實奸,秦檜的陰中有虛,何立的笑里藏刀,都被演繹得活靈活現,讓人物在故事中,有血有肉地“立”了起來,“活”了起來。
《滿江紅》的敘事手法,頗有些齊白石《蛙聲十里出山泉》的意蘊,齊白石的這幅水墨畫,幾只蝌蚪就可以讓你想見十里蛙鳴。張藝謀的《滿江紅》,亦是處處說岳飛,而不見岳飛;時時諷趙構,亦不見趙構。但你卻可以從小兵張大這樣的小人物身上,感受到岳飛的壯懷激烈,和其在人心中的位置;亦可從秦檜、何立這些反面角色那里,領略到趙構的陰詭狠辣,也能更深刻地體會到,“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的歷史深意。
“真假秦檜”的設計,尤其是假秦檜被逼當著全軍上下背誦《滿江紅》的橋段亦是精妙,讓人拍案叫絕,這才真的是畫龍點睛之筆,讓前面所有的鋪墊至此都有了著落,也讓觀眾的情緒至此得到一個瞬間的抒發。其實,當假秦檜情緒飽滿地背誦《滿江紅》時,我內心是有些詫異的,因為即使是被逼無奈,他也不用這么投入感情啊?當時我想的是,張藝謀是想表現,縱然奸詐如秦檜,內心也是知道岳飛無辜,在看到《滿江紅》的滿紙浩然正氣的詞句面前,也會感到深深的懺悔和震撼。但這個彎會拐得有些大,不符合秦檜的歷史人設,也會讓很多觀眾接受不了。所以,用秦檜替身這個“鏡像”,就一通百通了,讓我們看到,即使身為秦檜的傀儡,也有忠奸善惡之辨,也有良知覺醒之時。
那么,死了這么多人,就為了一首詞的傳世,值嗎?或許別的詩詞不值,但《滿江紅》一定值,不管它是不是岳飛的原作,其詞中所傳遞出的家國情懷、英雄氣概,都已深深地滲入到了我們民族的精神血脈。而張藝謀的這部電影,就是通過小兵、馬夫、舞姬這些“販夫走卒”之輩,對于這樣一首詞的執念和犧牲,來告訴我們《滿江紅》這首詞有多么偉大,對于我們又是何等重要。
米蘭·昆德拉曾經說過:“人與政權的斗爭,就是記憶與遺忘的斗爭。”張大、孫均等人做的,就是一場搶奪記憶、對抗遺忘的壯舉。我看有一篇評論說得非常好:“《滿江紅》是不會自動流傳下去的,不會有一個歷史的天使來主持公道。拯救消失的聲音與記憶、反抗篡改、記取真相和歷史,需要張大們,和他們所代表的我們。”
故事雖然是虛構的,但歷史本就是記憶和想象的混合體,只要其中蘊含的情感和價值觀是真實的、有力的,就足以打動世人,撫慰人心。
相信很多觀眾,都會被全軍復誦《滿江紅》的場面所感動,所震撼,這雖然不是歷史真實,但卻是我們的情感真實。在我們漫長的歷史歲月,不僅有岳飛這樣的大英雄“怒發沖冠”,也有張大、孫均這樣小人物的“壯懷激烈”,他們都和《滿江紅》這首詞一樣,不該被塵埋和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