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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心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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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劉丹老師的對話進行到三分之一時,她所在的酒店響起了警報聲。
她一邊跟我們說抱歉,一邊跳起來去查看情況。得知是演習之后,她大笑起來,然后說:“你們看,生活里充滿了可能性是不是?看來他們是在告訴我,劉丹啊,你要小心,不要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她所說的勝利,是指剛剛過去的上海電影節白玉蘭獎,她靠《開端》中的“鍋姨”摘得了最佳女配。
站在舞臺上講獲獎感言之前,劉丹老師先舉起獎杯笑了三聲:“開心,好開心”。每個人都能從她的獲獎感言里感受到那種“喜極而泣”的快樂。
劉丹摘得第28屆白玉蘭獎最佳女配角。(圖/微博視頻截圖)
許多觀眾了解演員劉丹,是從《開端》開始。她飾演公交爆炸案的兇手,一個失去女兒的母親:衣著普通,神情冷漠,端著一口藏著炸彈的高壓鍋。
有網友評價她:“這個女人身體里流淌的是巖漿,發出的是來自地獄的哀鳴?!蹦贻p人們喊她鍋姨,期待看到她更多的故事。
(圖/《開端》)
本期《明星談心社》,我們邀請到劉丹老師,聽她分享那個喜悅的瞬間,以及獲獎之前的人生起伏。
以下是她的自述。
做演員,
“膽戰心驚”
說實話,拿獎之前沒想過自己會這么開心。
我覺得自己年紀已經不小了,可能都想明白了,心態也很穩定,但真正拿獎的時候還是很激動。
其實我們也看得到,中國從來不缺少好演員,給誰不給誰都是很難的事情,所以到提名階段對我來說就是很大的肯定了。
(圖/《開端》)
演《開端》的時候,沒想過后續會得到這么大的關注和喜歡。當然這種喜歡是很好的,大家都希望角色被更多人看到,能跟更多人產生共情。只不過對于演員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這個角色你有沒有興趣,有沒有想法。
其實做演員這個職業越久,越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小時候不懂,覺得做演員這個事情是很簡單的。我還記得那時候,在電影院里看劉曉慶老師演的《小花》,覺得太美了,那是一種高于生活的情感連接和渴望。
我爸有很多好朋友,他們也會帶我去看演出,看排練。那時候就覺得他們身上有一種美,劇場有一種美??吹绞煜さ氖迨灏⒁陶驹谂_上演不同的角色時,就好像奇跡一樣。
那時候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去演戲的,所以我才在獲獎感言里說,小時候有演員夢,覺得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
劉丹生活照。(圖/受訪者提供)
但長大了發現不是的,我們的工作是演不同的人,但我們永遠只能過自己這一生。哪怕再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理解、觀察角色,你也只能有限地理解角色。
所以我總是對自己不滿意,總是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我可能以前說過我熱愛表演之類的話,但我總覺得“熱愛”這個詞太重了,人可能最愛的還是自己。
我覺得我的付出遠遠不夠,作為一個演員,付出什么樣的努力都是應該的,而且你永遠都會覺得自己的付出太有限、太自私。
劉丹生活照。(圖/受訪者提供)
我不太希望自己的表演太陷入一種派別或者方法,我唯一的方法可能就是不遺余力地、竭盡可能地去理解一個角色。說實話,我也不太相信什么技巧性的東西,我覺得我是個挺笨的人,我只能試圖去走我自己的路。
對我來說,與角色建立的內在連接會比外在的表現手段更重要一點。從演員的角度上來說,這不是一個可以用文字表達的東西,是一種自身的渴望和共鳴。
“我跟自己說,
再堅持一下”
其實這么多年,我覺得演過的每個角色都在我身上留下了一定的痕跡。也許記不得名字,甚至記不得劇情了,但是那個角色一直在我身上,我會在某一天、某個瞬間想起她。
我開始能夠更多地試著理解愛,也試著去理解一些中國女性的選擇和處境。
很多年前我演過一個抗戰時的童養媳,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丈夫,直到有一天丈夫回來,帶著他志同道合的愛人。
后來我演《摩天大樓》里的葉美麗,她為了幫助一個被家暴的女性,放棄自己追求的東西,我覺得那個太難了。
(圖/《摩天大樓》)
對我來說每個角色都是珍貴的,是有唯一性的,那種進入角色的感受就很讓人享受。她們都有潛移默化地影響我,但另一方面,我還是會更多地從書里去汲取力量。
我比較幸運的是在書里遇到了卡夫卡、遇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貝克特、契訶夫還有等等,他們給我提供的精神力量是很強大的。
當我有一天覺得自己的困惑無法言說的時候,我看到這些人的作品,我突然覺得有了朋友,突然發現這個世界上也有人像我一樣活著。
劉丹生活照。(圖/受訪者提供)
另外就是一些打動我的人。比如張桂梅老師、比如江姐、居里夫人。她們身上都有各自很執著的東西,就是往前走,不懼怕失敗,不管結果,去理所當然地做自己覺得自己該做的事情。
我讀國內的一些老師也會有這種感覺,經常會覺得“哇,他們的心胸怎么那么大”,他們怎么能給出那么多的愛。
在這些龐大的、具象的故事里,我會格外體會到自己的渺小,也會消解掉一部分自己的痛苦。
我確實經歷過一段時間的孤獨。
劉丹生活照。(圖/受訪者提供)
我畢業的時候,趕上劇院最后一次分房子,雖然只是一個不到五十平的小房子,但你會覺得是劇院給了你一個在北京的家。我就特別想好好回饋劇院。當時老師也是跟我們說,你要好好準備自己,等待劇院的召喚。我也不斷地跟演員中心講,我什么角色都愿意演。
但是就是陰差陽錯,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沒辦法上舞臺。那就只能去外面演一些戲,為了活下去,那些年都是這么過的。
然后突然有一天我意識到一個問題,那些優秀的演員都是在舞臺上演了很多很多的戲,才有今天的,那劉丹你演過幾個戲?
意識到這件事的那個瞬間我害怕了。
(圖/《都市麗人行(2001)》)
我覺得人的付出是需要真刀真槍干出來的,不能說就在板凳上等。沒有上過舞臺、沒怎么進過排練場,你怎么去變成一個優秀的演員呢?我就對自己產生了一個特別致命的懷疑。
后來就開始跟一些小劇場合作,開始演戲。
我之前也說過嘛,開始真的蠻困難的,劇場打鈴的時候我都恨不得自己昏過去,臉色煞白,手上都是汗水,特別緊張特別容易崩潰。
我就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說:再堅持一下,不然你跟演戲這個事兒就再也沒有關系了。
“盡可能真誠地對待自己”
現在大家慢慢開始看重女性題材,也看重女性角色特質的呈現,我覺得肯定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也會發現,女性在不停地被附上標簽。比如你是一個母親、你是一個女總裁之類的,似乎你是一個這樣的角色,就必須呈現出這個特質。
但我個人一直不太喜歡給人貼標簽,我也不太擅長去用特別理智的話描述某種人。
(圖/《夜車(2007)》)
我覺得標簽都是浮于表面的,都只是為了便于我們從表面上理解某個人,但實際上人在不同的人眼里會有很多不一樣,人會有很多面。就好像我工作里很較真,跟我工作的人會有點辛苦,但那并不等于我是個壞人,對不對?
因為自己這么多年一直做演員,我更愿意把人和人之間的交往變成一種感受性的東西。一部戲的出發點會隨著不同的探尋方式發生改變,只有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當更多人覺醒、有所感觸時,我們才會發掘出更多的女性特質。
所以我還是相信,女性特質的表現會越來越多。
(圖/《開端》)
現在也是有越來越多的劇情和角色關注到了中生代女演員的力量,實際上,越來越多的聲音、個性出現的時候,就是我們整個人類、整個社會在進步的時候。
除了外部環境的進步,還要有自己內心的開闊。我覺得戲路如果變窄了,一定是你自己把自己的小宇宙封閉的太死了,個性沒有釋放出來,開放性沒有了,戲路也就變窄了。
演什么樣的角色都有它的開闊性,我唯一的渴望就是自己能更有包容的能力。再開闊一點、再寬廣一點、能理解的事情再多一點、耐心再多一點,然后能更好地對待我周圍的人。
以前我演一些邊緣角色、邊緣人的時候也會想,人可能都是孤獨的。
(圖/《開端》)
每個人都是邊緣人,只是在現實生活的表面,有熱鬧和不熱鬧的區別罷了。但究其根本,熱鬧與否也都是其邊緣本質的一副面具。
這就和我演戲很像,大家都在用一個符號來試圖不斷確認自己,但在某個時刻每個人都應該會有自己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甚至有被拋棄的孤獨感。如果要做出區分的話,也只是這種感覺的程度強烈與否罷了。
一個真正的好演員一定是要對自己負責的,要從內部去探究自己、了解自己,去和自己相處。人都不完美,我們有很多牽絆,能夠不斷地和自己較勁,就已經是成為好演員所必須的品質了。
盡可能真誠地對待自己,意識到自己的生命與世界的關系,這已經很難得了。
讀完點個【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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