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玉芬女士的《菊壇春秋——班世超》一書,讓我們有機會走近這位京劇名家的生平。
200多年的京劇歷史長河中,星漢燦爛;班玉芬女士的《菊壇春秋——班世超》一書,就像一架天文望遠鏡,讓我們又探測到了一顆閃爍的明星:武旦大家班世超。
我小時候看到的武旦名角,有張美娟,后來看到了齊淑芳、王芝泉,再后來又看到了史依弘(史敏)、谷好好;有幸在北京還看到了關肅霜……都是女性演員。
班世超先生卻是一位男性武旦演員。
為了有口飯吃,年僅5歲的班世超,被父母送進了京城赫赫有名富連成京劇科班學藝。一天24個小時,他用了16個小時練功、練聲。因為發聲不善,老師居然用一根纏著布條的木棍,冷不防地戳進他嘴里,只見鮮血外流,舌頭和嘴唇腫了半月,無法進食。從此,班世超的口腔打開了,聲音出來了。三九寒冬,他只穿單褲、單褂,翻;盛夏酷暑,則穿棉衣、棉褲,練。這段苦難的經歷,在班世超身上最終化作了堅強、倔強,以致日后,當師兄弟們感慨著七年坐科就像“蹲大獄”一樣可怕時,班世超卻心存感念:“對我來說,有飯吃就不算苦!”
班世超很快脫穎而出,7歲跟戲班跑龍套,8歲正式入行武旦,10歲在京首次登臺演出神話劇《蟠桃會》,扮演主角兒豬婆龍,演得輕松熟練,如魚得水;接著又演唱了《搖錢樹》的張三姐,和《朝金頂》的黑魚精。小小年紀,一口氣演了三出武旦行的重頭戲。觀眾簇擁到后臺看望并夸道:“將來準是個好角兒啊!”
觀眾還真沒說錯。在名師指點下,他很快練就一身無人企及的武旦絕活,加上俊美的扮相,很快就得到了眾多京劇名家的青睞,帶著輾轉東北、天津、上海演出。
1941年年初,班世超應上海天蟾舞臺邀約,首次掛牌演出《泗州城》,果然一炮打響,轟動上海。各路媒體紛紛稱贊班世超“扮相好,身段優美,功底深厚,技巧嫻熟,踢槍出手花樣繁多,技法穩健,武旦大刀下場花,溜而不野,快而不亂”,更絕妙的是他的“旱水”絕活,稱得上是當代武旦中的絕功。
什么是“旱水”絕活?班玉芬女士介紹說:在《泗州城》最后一場戲“撲水”里,班世超登上了三張桌的高臺上,表演“旱水”絕活,只見他一只手按在桌面上,兩腳并攏橫伸在高空,另只手掏頭上的翎子,那只按在桌上的手還不停地升起落下,再升起再落下,并隨著手的轉動,橫撐空中的身體也跟著轉動,然后兩手交換,那只掏翎子的手再按到桌子上,就這樣反復多次,長達二十多分鐘,身輕如飛燕,矯健若游龍。
臺下掌聲、喝彩聲交織一片,加之鼎沸的鑼鼓聲,使演出更趨熱烈火爆。
1958年,班世超響應國家支援邊疆號召,以國家京劇四團副團長身份來到銀川,籌建寧夏京劇團。初到銀川連住房都沒有,更別說練功房。為了讓青年演員能有一塊木板地練功,他帶領大家自力更生:挖坑、填沙、鋪板……演員每天堅持在這上面練跟斗,練成了《奇襲白虎團》一劇所有技巧。1960年下鄉演出,走遍全區14個縣、區。一年中全團演出1001場戲,該團還榮獲“千場團”的名號。
1963年,演出團先后到廣西、湖北、遼寧、天津等地巡演。在天津中國大戲院公演《泗州城》,從高臺往下跳躍的剎那間,班世超腰中系的腰巾子松了扣,裹住他的右腳,落地時只聽“咔嚓”一下,他的腳骨折了,只能橫拖腳步一拐一拐下場。稍事休息后,接著上場是對陣開打,出手踢槍,他的演出仍然那樣火爆,準中有狠,又脆又美;跨肩翻下,又漂又沖,直到終場喝彩不斷。
演出結束了,紫紅色的大帷幕徐徐閉合,臺下掌聲如雷,該演員上臺謝幕了,可是大幕沉重得再也無法拉開,因為班世超已經暈倒在舞臺上。
醒來后,大家問他哪兒不舒服,他咬牙說了一句話:“骨-頭-斷-了!”在場的人個個驚呆了,大伙簡直無法相信,這位著名武旦居然在腳骨折斷后,仍強忍著劇痛,把一出大武戲不灑湯不漏水地完完整整地堅持演完了。
后來,侄女班玉芬在整理其資料時問他:腳骨折了為何還要繼續演?班世超回答:“想到觀眾花錢看戲,我又是壓軸,不能讓觀眾帶著遺憾走出劇場。”
對藝術如此嚴肅認真,對觀眾如此高度負責,人們不能不佩服班世超的精神。(秦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