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影院看《第一爐香》的時候,很多片段芒媽都想笑出聲。
喬吉婕勸葛薇龍離喬琪喬遠一點,說他有點陰沉沉的,還有點丫頭氣,下一秒就被彭于晏穿著駱駝祥子拉車的無袖馬甲、端著一疊香檳酒杯進來打了臉。
彭于晏古銅黝黑的肌膚,健壯有力的膀子,無一不在顯示他才不是喬吉婕口中的那個姑娘。
于是整個場景就變了味兒, 突然給了人一種喬吉婕不是在好心勸告,而是覺得葛薇龍配不上自己哥哥,故意說喬琪喬的壞話想讓葛薇龍斷了心思的既視感。
葛薇龍提著行李來姑媽家的第一天晚上,原著里葛薇龍說自己吃過飯才來的,但電影里改成了馬思純略帶調皮地仰頭說沒吃過。
看著沒吃過的燒麥馬思純兩眼放光,旁邊還有一盤炒菜、一碗粥、一大杯果汁等著開干。
真想沖進電影里搖醒馬思純,別吃了,導演都看不下去了!原著里明天姑媽看你量衣服說的那句“你的腿太瘦了一點”都給刪了!
雖然看電影之前就知道了兩位主演不貼角色,但看電影的時候才知道兩個人和角色離得有多遠。
電影里的每個人都覺得彭于晏長得太靚只能吃軟飯,連彭于晏自己都說養不活自己,如果要評一個睜眼睛說瞎話的獎,誰也不能和《第一爐香》爭第一,他去拉黃包車賺的錢應該比芒媽寫稿子掙得多的多。
馬思純只有在穿睡衣的時候,芒媽才不會擔心她會把衣服撐爆,每一個貼著身體曲線劃過的鏡頭,都充實得像在懇求:拜托呼氣的時候慢點,再慢點吧!
有一個下雨天小丫鬟給她打傘的場景,鏡頭拍的兩人背面,小丫鬟單薄的身子和馬思純結實的膀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讓人懷疑馬思純成為小有名氣的交際花的原因,是不是那時候香港的審美和唐朝一樣。
(就是這套衣服)
不可否認,這樣的喬琪喬和葛薇龍遇上后,注定會產生激烈的火花,兩個人舉手投足都散發著一種生活的厚實感和陽光小麥的質樸氣息。
看電影的時候芒媽盡力找俞飛鴻讓馬思純幫自己吊男人的原因,最后想來想去,只能覺得是俞飛鴻太懶了。
原著里描述姑媽“美人老去了,眼睛卻沒老”,但俞飛鴻除了眼角有皺紋外,身上關于老婦人的衰敗感微乎其微,隨便一個眼神一個扭腰就風情萬種。
而且想來馬思純也不用費多大的功夫,只需要用聚會的名義把男人叫到小白樓來玩就好,剩下的姑媽自己會搞定。
說完外形,我們來說說演員的演技。
如果說演員因為外形不符合還讓芒媽想笑,那演員的演技就有點讓芒媽坐立不安了。
彭于晏因為外形量感重,雖然盡力了,但也只能演出花中過的情場浪子,演不出喬琪喬像石膏般無心的涼薄。
但馬思純不一樣,她直接放棄了大家眼里的葛薇龍,演成了另一個人。
葛薇龍是少女為物質心甘情愿的墮落,但馬思純更像是因為愛情被逼良為娼。
曾經姜思達問她為什么要死磕張愛玲女主角,她說“無論是誰我都愿意嘗試,我哪怕演得不好,可以努力嘛”!
聽聽,這個就跟問你為什么喜歡吃蘋果,你回答:無論什么水果,我吃不完就多花點時間吃。
當演員對一個角色的理解只剩下我要努力時,那她表現出來的就只有用力過度了,不分場合的用力過度,同等的用力過度。
所有需要表現情感外放的戲,不管是她妥協說要替姑媽賺錢這種比較安靜的,還是她聲嘶力竭質問喬琪喬為什么婚后還不改本性的,馬思純都是用的她那一套標準的純式微笑痛苦演技。
看,我要飆戲了!
馬思純你演得很過癮,但我們在電影院看得很尷尬??!
沒有層次,沒有過渡,更沒有梳理。
不過,即使是這樣,要說電影最大的失敗是選角和馬思純的演技,芒媽還是不認同的。
電影和原著最大的出入不在于演員,而是整個電影的結構。
即使換個合適且能演出原著味道的演員,他們也還是只能演出一部愛情片。
畢竟編劇王安憶在接受南方周末的采訪時,已經表明導演許鞍華這次就是想要拍愛情。
許鞍華和王安憶雖然照搬了很多臺詞,還把一些心理活動變成臺詞表現在了電影里,而且除了后半個小時的發揮外,整個電影的內容和敘事順序也與原著基本一致。
但她們在一些情節上的解構和重新填空,導致故事的主題也完全顛覆。
比如那句“這跟長三堂子里買進一個討人,有什么分別”,本應該是葛薇龍剛住進姑媽家時的一句自言自語,由她說出可以表明葛薇龍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
但電影里卻成了睇睇嘲弄葛薇龍發的牢騷,除了重復交代了葛薇龍以后的任務外沒什么意義。
還有葛薇龍生病時,想起了自己潛意思里覺得靠得住的東西。
她家里,她和妹妹合睡的那張黑鐵床,床上的褥子,白地、紅柳條;黃楊木的舊式梳妝臺;在太陽光里紅得可愛的桃子式的瓷缸,盛著爽身粉;墻上釘著的美女月份牌,在美女的臂上,母親用鉛筆濃濃的加上了裁縫,薦頭行,豆腐漿,舅母,三阿姨的電話號碼……
這是一段葛薇龍內心對物欲的掙扎,是她反復思量的一個過程。
但電影卻將這一段用在了葛薇龍和喬琪喬的調情上,本身葛薇龍突然說起自己的家就很突兀,喬琪喬還回了句“讓你妹妹離開,那張黑鐵床我們睡”,那種本來應該更深層次的欲望拉扯立馬變得低級起來。
更別說葛薇龍收到司徒協送的金剛石手鐲后有一段心理描寫電影直接略過了,導致后面緊迫地問喬琪喬能不能結婚時,就像只是為了愛人不愿意嫁給有錢老頭一樣簡單。
電影基本刪除了原著中葛薇龍內心里隱晦的那部分壞,把重點放到情愛上,并認同了葛薇龍是為愛犧牲。
而少了人性的內核,電影就有點像流水賬了。
關于電影主題偏差的責任,該誰來擔呢?
王安憶說劇本成這樣是因為她要服從導演,她知道故事里有利益的交換,她也跟導演說了。
但具體成片如何是導演的創作,和她無關,她已經完成了導演的要求。
很難不說有甩鍋的嫌疑。
王安憶不只甩導演,也甩演員,說葛薇龍的復雜性是馬思純沒演出來。
馬思純要罵人了,我只能“超常發揮”,劇本沒寫的寫我怎么演?
現在想,馬思純當年寫的那段《第一爐香》的讀后感,應該是劇本的讀后感。
不過導演許鞍華肯定是要擔主要責任的,從她說要一部愛情片就錯了。
她好像不理解張愛玲,更不理解張愛玲筆下的人物,這從電影延續的那半個小時就能看出。
葛薇龍和喬琪喬還在蜜月期,司徒協就要葛薇龍陪自己去上海,喬琪喬一改之前的冷漠,為了不讓葛薇龍去還在床上趴著撒嬌。(這一段挺像大哥的女人嫖了小弟)
喬琪喬的丫頭氣這時候倒有了,但明顯已經和原本的人物不一致了。
像是喬琪喬被葛薇龍的愛“感化”,產生了真感情并要付諸于行動一樣。
甚至出現了“我是你男人”這樣尬卻占有欲十足的臺詞。
或許這是一個帶著溫度的結尾,付出的總會有回報,多溫暖??!
但這本身就已經和張愛玲表達的殘忍美學南轅北轍了。
張愛玲筆下的小白樓像一座墳墓,“如果梁家那白房子變了墳,也許并不驚奇”,正如她筆下的故事和人一樣。
但許鞍華拍出來的小白樓被郁郁蔥蔥的綠色遮掩著,充滿生機,也正如她的電影一樣。
如果說張愛玲的小說是錦衣上的跳蚤,那許鞍華就要把跳蚤一一碾碎,并把錦衣拿出去曬曬陽光。
許鞍華不是要把張愛玲的小說拍成愛情片,是他只愿意接受里面的愛情部分,畢竟這部分還是有些美好的,而她也爭取讓be的結尾多點暖意。
于是影末便出現了葛薇龍大喊:“我愛你,你個沒良心的”,說實話,芒媽從影院出來后還覺得這句話在耳邊回蕩......
同時,她想要迎合觀眾,想要票房,差不多找一個演員來當女主。
導演動機不良,其他的大拿們似乎態度也沒那么端正。
比如王安憶的完任務式寫劇本,不到一個月就完成了。
和田惠美說根據演員的氣質設計衣服,這跟直接說不看小說也沒什么區別,而且難道在造型師眼里,馬思純就得穿的像中老年婦女,彭于晏穿的像底層苦工?
即使是葛薇龍第一次看到的柜子里的衣服也并沒有那么出彩。
音樂這次芒媽也沒品出什么特別的味道,寫到這才想起來是坂本龍一搞的,但也可能是芒媽自己對音樂不敏感。
當然,電影也不是完全不值得看。
杜可風的攝影還是要夸一下的,那股潮濕溫熱的氣息通過他的鏡頭撲面而來,既曖昧又細膩。
如果想去看愛情片也是可以的,畢竟陣容如此強大,肯定是比一般的愛情電影好很多。
其他的,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