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宋佳袁詠儀王耀慶等人主演的《盛裝》,老是在時尚與懷舊感中穿梭。
劇情背景是2016年的時尚雜志制作團隊,屏幕上一打出時間,我就有點感慨,雖然才過去五六年,跟現在好像已經是兩個時代。
無論是時尚風格,還是個人命運都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兩年,算是時尚雜志的余暉時刻吧?
自媒體的威脅已經出現,但時尚雜志余威猶在。
被稱為中國時尚界女魔頭蘇芒主持的時尚芭莎慈善夜,還能集齊娛樂圈最豪華陣容,捎帶向大眾普及了C位的概念。
不要小看這個小小的知識點,它顛覆性地揭示了這個圈子里跟紅頂白的天經地義,連“勢利”一詞似乎都有了中性色彩。
娛樂圈真是很特別,很造作,又很真實,很精致,又很粗糲,看似一個小世界,爆發性卻極強。
說實話,當年看《穿Prada的女魔頭》,梅麗爾·斯特里普的強大氣場對我的吸引力超過了安妮·海瑟薇的政治正確。
海瑟薇離開時,我一個勁兒為她扼腕可惜,還心疼她送給艾米麗的那些時髦衣服。
《盛裝》號稱是本土化《穿Prada的女魔頭》,其實還有點不同的東西。
宋佳扮演的女主角,一出場就能看出是梅姨人設,大西裝墊肩極厚極寬,威風凜凜,有著不由分說的存在感。看啥啥都不順眼,提出的要求特別不科學特別逆天,下屬也喊她魔頭來著。
但她和梅姨的底色還是不同的,梅姨當時處于華麗大廈的最頂端,手中的雜志如日中天。
而宋佳心氣再強,也擋不住紙媒的日薄西山,效益日漸下滑,上面派出個更會掙錢的袁詠儀,接手她苦心經營許多年的《盛裝》雜志。
宋佳被迫應戰,跟人斗,跟時代斗,也跟自身的命運斗。
她的聲音常常是暗沉的,透出一絲絲疲憊感,但根據我的經驗,就這種人才是狠角色。
一旦纏斗起來,她也許不是最勇猛的,但常常是最有耐心和柔韌性的,就算打不過你,她也能拖死你。
我本來不太愛看宮斗劇,女人之間扯頭花都是消耗,沒有建設性,但是《盛裝》里的斗,還真有建設性,甚至能讓你學到點什么,我指的當然不是扯頭花技巧。
好,就說說我學到了啥吧:
☉首先戰斗裝備值得玩味。
第一集剛開始,名叫喬治的主編跳樓死了,大家都說繼任者肯定是二號人物宋佳,然而袁詠儀粉墨登場了,兩個女人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既然是時尚圈的,這種較量首先是通過穿著打扮體現。
前面說了,宋佳在劇中經常穿大號西裝,印象中蘇芒也穿過這種,有一種盔甲感,朝那一站,就有著“不服來戰”的氣勢。
宋佳準備和袁詠儀分庭抗禮那場,那件西裝尤其大,圖案浮夸,紅黑金三種大色塊分布其上。駕馭不住,人會被衣服壓死,駕馭得住,就能人衣合一,變身華麗的豹子,隨時出擊,一擊必中。
宋佳身材高挑,濃眉大眼也是有攻擊性的美,跟這衣服倒也相宜。可惜百密一疏,不提防被宋祖兒扮演的實習生潑上了咖啡。世間事總是這樣,越是精心準備,越容易在意想不到的細節上功虧一簣。
袁詠儀走的是“柔弱勝剛強”之道,一套孔雀綠禮服裙,笑容和煦,襯得宋佳用力過猛。
我當時就想起《紅樓夢》里王熙鳳去見尤二姐,向來珠光寶氣的她這回“頭上都是素白銀器,身上月白緞子襖,青緞子掐銀線的褂子,白綾素裙”,讓尤二姐放下了戒備心,開開心心跟著她的節奏走了。
戰袍最要緊的是合用,倒不一定要張牙舞爪。
對峙格局已成,電梯口也能變成修羅場。去年的脫口秀大會,徐志勝已經告訴我們,在電梯里,你能學到很多,比如說,一般是誰地位最低誰按電梯。
宋佳和袁詠儀當然都不用按電梯,她們面臨的考驗是,誰先邁出第一步。
怎么樣,是不是想起女明星對出場順序的寸土必爭?最后倆人幾乎是同進退,算,雙C位吧。
另外我注意到宋佳戴了個墨鏡,她很習慣在室內戴墨鏡,這對于普通人算奇怪,在時尚圈叫做有型。
明星有不少在室內戴墨鏡的,王家衛最典型,謝霆鋒也這么干過,有次周杰倫在社交平臺上發了張照片,人家問他為什么要在屋里戴墨鏡,他像何廣智那么直白地說:“因為我是個明星。”
哈哈哈哈,在室內戴墨鏡就得有這么一種傲嬌,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不過看上去還是袁詠儀更加坦然,宋佳就劍拔弩張了一點。
魯迅曾經說陳獨秀是外面豎一面大旗,大書道:“內皆武器,來者小心!”胡適卻是緊緊的關著門,門上粘一條小紙條道:“內無武器,請勿疑慮。”
這用來形容宋佳和袁詠儀的初相見好像倒也很合適,誰技高一籌見仁見智。
☉其次是斗爭路數很講究。
我不愛看大女主劇,是覺得劇情設定太極端。女主角一出場常常是單純無辜的小白花, 她們卷入斗爭是迫不得已,臟活累活苦活,都給備胎自愿干完了,她們憑著女性魅力就能摘桃子。
《盛裝》有所不同。 第一,劇中雖然也出現了宋祖兒扮演的傻白甜,但戲份不算多,也沒給她很多超能力,在她成長蛻變之前,閃閃發光的還是那些大女人。
第二,宋佳和袁詠儀斗得有格局有章法,不骯臟。
比如宋佳一早就知道袁詠儀和公司高層王耀慶是隱婚關系,本來可以一招制敵,但她不想在這件事上做文章。簡直有點像春秋時代的君子戰爭,永遠不會乘人之危。
問題是你君子,對方是不是也君子呢?袁詠儀給出肯定回答,盡管是對手,她仍然一眼看出宋佳的過人之處,宋佳也發現,袁詠儀提出的問題切中要害,對《盛裝》有利。
看出來了吧,兩個人都很有格局,都是為理想而戰,為《盛裝》而戰。說實話,作為資深紙媒人,看到這段真的有點感動。
紙媒行業,也如《紅樓夢》里賈探春所言,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頹勢已定,但是 從外面殺進來,一時是殺不死的。往往是在混亂中為了些許利益自相殘殺,才會一敗涂地。
這兩位能夠置個人私利于度外,站在雜志角度上看問題,這襟懷,大多數男人不能及。
還有我學到的第三點,不管對手多強大,不服輸你就贏了。
目前看來宋佳已經發現她的對手不是袁詠儀而是王耀慶,但其實,她真正的對手還是時代。時代的戰車轟隆隆地開過來,她站在前面,想憑一己之力阻擋它的前進,實在有點自不量力。
可以說,這是一場必輸的戰爭。作為資深紙媒人,我看到大部分人都做了識時務者,宋佳則選擇與理想共存亡。
不能說哪一種選擇是對的,但宋佳這種唐吉訶德式的英雄主義很動人。
就像這次冬奧會,羽生結弦置三連冠的誘惑于不顧,偏要選擇表演很不劃算的“4A”,要知道這之前從沒有人成功完成過4A。
它本身就超出了人類的能力,羽生結弦選擇的是一場必輸的戰斗。
他像那個推著石頭上山的西西弗斯,明知道石頭終會滾下來,但他選擇這樣的命運,這是他個人意志的體現,加繆說他是幸福的。
宋佳的選擇,也像西西弗斯,時代的潮水已經濡濕她的腳面,她依然調兵遣將,絕不退讓。 也真是個癡人,可正如加繆說,癡人是幸福的。
這場戰斗結果如何,我拭目以待。但擁有極強斗志的女性,大概呆在哪里都不會失去光芒吧!
實習生宋祖兒到目前為止還是斗法雙方的觀戰者。她沒有安妮海瑟薇在《穿Prada的女魔頭》里的戲份重,但我看她更感到親切。
可能是她更加能夠讓我產生代入感,感覺在這場大戲里,她雖然時不時地摻和那么一下下,但總是在時尚圈邊緣進退失據。
她一出場就讓我啼笑皆非地感到熟悉,看到當初小心翼翼站到面試官面前的自己,穿著以為最拿得出手的衣服,一不小心就露了怯,被人看清了底細。
不過,就宋祖兒那身白衫黑裙,真的就很土嗎?我覺得也是可以掰扯掰扯的。
君不見當年鞏俐參加戛納電影節,和張國榮張豐毅他們那張著名的合影,就是白衫黑裙,反而被表揚為簡簡單單就是美。怎么到了實習生身上,就說很土了呢?
是的,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但時尚是輪回的。
小實習生差的是氣場,是那種“我不允許你看不到我”的自信,同樣是白衫黑裙,鞏俐那身就更有膨脹感和侵略性,她的則僅僅包裹著自己,好像在說,我只要一點點生存空間就可以。
也不能怪她,初出道者習慣于收縮自己,以謙卑討好世人,免不了被人看輕,這是大家都要少不了要走的一段路。
但心里的氣勢是要有的,不要怕別人看不順眼,在這慕強的世間,只要你夠強,早晚審美的解釋權在你手里。
我對宋祖兒接下來的成長還挺有興趣的,想通過她回望自己走過的路,也用她的眼光,看看時尚圈里的各種光怪陸離。
其實著裝焦慮不但女性有,男性也會有。我有個朋友在大廠上班,公司里的碼農固然永遠一件格子襯衫,其他人的衣著,也可以用“落拓不羈”來形容。
這個朋友卻一向對自身賣相很重視,第一次去上班時西裝革履,被保安一眼從人群里抓取出來,懷疑他是推銷員再三盤問。
他后來也發現,在大廠要是穿得太講究,不是被當成推銷員就是被當成中介小哥。
他很為這個問題苦惱。
像這樣的男性朋友有不少,我覺得他們也可以看看這部劇,誰會覺得王耀慶身上的西裝是中介公司的工作服呢? (并沒有說中介那啥的意思,但大牌確實比工作服感覺好一點不是嗎?)
據說王耀慶的苦惱就是看上去太有錢,限制了戲路——男性朋友是不是都想有這種苦惱?
他長得帥是個不可復制的優勢。不過長相之外,他勝出蕓蕓眾生之處,是那種輕盈感,有點玩世,能拿自己開開玩笑,就算扮演一個壞人,也帶三分喜感。
那種不太嚴肅的感覺,讓他顯得很有錢,太缺錢的話,誰還有心思開玩笑啊?
幽默也是一種氣場。王耀慶把西裝穿出一種玩世的味道,而不是像何廣智說的“穿上這身衣服我死都瞑目”的決絕。
不過何廣智的貧窮感也是一種味道,但咱們現在說的是時尚,雖然何廣智老是號稱走時尚路線,但他理解的時尚,顯然是另外一種東西。
也許他也應該看看《盛裝》,能夠找到更多靈感,倒不是說《盛裝》里有關于時尚的標準答案,但這樣一群人對于時尚認真的態度,本身就挺時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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