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睡。
(資料圖)
萬萬沒想到,關于“高鐵不售賣衛生巾是否合理”的討論居然能進入白熱化。
更加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一大批男人強烈反對在高鐵上售賣衛生巾。
他們覺得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分了,每個女的都應該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來月經,應該自己事先準備好。
另外,衛生巾這種東西,實在是見不得人,放哪里都不合適,“總不能要求在餐車內賣衛生巾吧?”
在他們眼中,那些希望高鐵可以售賣衛生巾的女人純粹是被慣壞了。
還有一些沒上過學的男人自以為幽默地抖機靈:
“忍一下不行嗎”
“月經不調就是私生活紊亂”
以上諸多言論看得我目瞪口呆,真的,我不理解。
這個事的起因很簡單,9月15日,有個女生乘坐高鐵時提前來月經,想要買卻發現高鐵上沒有衛生巾賣,后來還是熱心的乘務員幫她找到一個,解除了她的尷尬處境。
這位女生聯想到既然高鐵運行這么久都沒有賣過衛生巾,一定會有很多和自己一樣的女性遭遇不便,于是打了鐵路的12306,呼吁高鐵上能增加這個服務項目。
之后,12306回應,衛生巾這類是不正常售賣的,屬于私人物品。對于建議(配備)的提議,沒法去建議,要能賣早就賣了。
12306的回應已經十分敷衍,私人用品憑什么就不能正常售賣,衛生巾又不是什么特許經營的商品。
但某些男性網友則借著這件事嗨了起來,搞起男女對立,覺得女性提出這種需求是給自己搞特殊化,是占有社會資源,是特殊的、過分的巨嬰行為。
▲說這要求是搞特殊。
▲說這是霸權主義。
急了,他們急了。
不來月經的男人對來月經的女人指手畫腳,教她們如何防衛月經來臨,以及必須隨身攜帶衛生巾,這事滑稽透頂了。
不知道有“月經刺客”嗎?不知道月經周期會隨著情緒和環境突然改變嗎?
看他們那個義憤填膺的勁頭,不知情的會以為他們反對高鐵免費提供衛生巾呢,實際上——是賣,是賣,女人僅僅想要從高鐵上自掏腰包買到衛生巾,他們就被氣成了這樣。
每月一次的月經是占據人類一半的性別的正常生理需求,如吃喝拉撒一樣的人類基本功能,怎么就特殊了,怎么就過分了,怎么就見不得人了?
高鐵上可以售賣紙巾,就可以售賣衛生巾!
衛生巾經過高溫消毒殺菌,干凈得很,不干凈的是某些人的心靈!
事實上,并不是所有的高鐵都不賣衛生巾,有些鐵路局早就推出過這項服務項目。
比如昆明鐵路局部分列車上會銷售衛生巾,數據顯示,衛生巾是排在盒飯、飲料之后,和撲克牌銷量相當的產品,可見旅客的購買需求還是很大的。
▲衛生巾累計銷量:12041包。
▲而且估計有些人不知道,高鐵上連針線盒都免費提供的,針線盒、鞋油鞋刷、便簽紙……是這些東西的需求更高,還是衛生巾的需求更高?
昨天我看有位男博主煞有介事、長篇大論地解釋為什么高鐵上不售賣衛生巾,說一旦準許進入就很麻煩,涉及篩選品牌、價格什么的。
這些觀點當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并沒有抓住主要核心矛盾,為什么一聽高鐵上要賣衛生巾他們就急眼了,很簡單,因為他們看不到,或者說不愿意看到,甚至不想讓女人看到女人們的需求也很重要,高鐵上不售賣衛生巾看似是一個商業問題,其實本質上還是男權社會秩序下女性的失語,而急眼是他們對于女性居然敢不保持沉默,不保持不失語狀態的憤怒。
初中時我去商店買東西,看見一位男顧客替老婆買衛生紙——那時還沒有衛生巾,用的是那種粉紅色的大捆衛生紙,被一位大爺罵,“有病,哪有男人買這個?”
男人替老婆買了衛生用品,便有損于男性氣概。
而某些地方來了月經的女人,不允許參加紅白事,不能進寺廟,不能拜神,不能祭祀,否則就會沖撞祖宗神靈。
我們基本上都是受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身在歧視當中而不自知,把這些當成了“民俗”“傳統”。
女性來月經時所感受到的種種不適,以及被突如其來的月經造訪時弄臟衣服的窘迫,是不允許被大范圍討論的,僅僅只能在女性的小群體中交流。
不僅月經成為“房間中的大象”,如此顯而易見卻始終避而不談,連與月經相關的那些事,衛生巾、衛生棉條都成為避諱,甚至骯臟之物。
男人們更是避之不及,他們需要女性為自己傳宗接代,卻將她們的正常生理結構和生理需求污名化。
為什么好多男人在高鐵上能否售賣衛生巾的話題上態度激烈,因為他們覺得月經這種事,不應該也不配拿到桌面上來講,如果換成尿不濕,他們絕對不會如此激動。
而很多高鐵上之所以不賣衛生巾,一方面是忽視女性需求,另外一方面是擔心社會輿論壓力,怕賣這東西惹來爭議,被男性旅客投訴。
美劇《破產姐妹》中卡洛琳曾經說過一句非常犀利的話,“如果是男人來月經,那棉條就會像狂歡節的彩珠一樣,從花車上免費扔下來。”
美國女作家喬安娜·拉斯說過的一句話可以與卡洛琳的這句話相照應,“女性生活是男性生活被掩蓋的那一部分真相。”
女性在這個社會上會感受種種不便,比如高鐵上不舒適的座椅、商場飯店女廁所門口永恒的長隊、辦公桌普遍太高增加肩部頸部疲勞……
很少有女性會懷疑這些不便背后的原因,我們會更習慣于自我懷疑,“高鐵座椅不舒服是不是因為我太矮、廁所門口隊伍太長是不是我們太拖拉、辦公桌太高是不是椅子沒調節好……”
事實上,這真的并非我們的錯,而是這些設計從開始就忽略了女性的存在。
高鐵的座椅是以男性的身體數據設計的,大多數女性坐上去都不會舒服。
商場飯店男女廁所的位置被設計成一樣的,甚至蹲坑是一樣的數目 ,男廁所還會多設幾個尿兜,卻沒有考慮到女性如廁時間比男性平均要多26秒,導致女廁所門口一直排長隊。
辦公桌是按照男人的身高設計為70厘米,絕大部分女性用著都不合適。
這些還僅僅是生活的不便,還有更嚴重的威脅女性生命的設計,比如會有女性因汽車碰撞測試使用標準體型的男性假人而死亡,也會有女性穿著按照男性身材制作的防刺背心被刺穿身體。
英國作家、記者卡羅琳·克里亞多·佩雷斯在《看不見的女人》一書中列舉了以上種種不動聲色卻隱秘存在著的性別缺口。
她指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男性的經驗、男性的視角是我們生活世界的“出廠設置”,而女性的經驗和需求,一直被作為少數群體而忽略。
這種忽略甚至到了習以為常的程度,女性稍有不滿,略有反抗,還會被當做是嬌氣、矯情、搞特殊化。
“高鐵售賣衛生巾是否合理”事件是最為典型的“女人不被看見”的案例之一,我愿將它和今年6月份發生的“女人不能上龍舟”事件并稱為今年的兩大女性話題事件。
每次討論都是一次女性意識的崛起和復蘇,提醒全社會,女性的困境,女性的苦難和女性的需求都不應該被漠視。
在脫口秀的第五季上,楊笠與小母貓的對話更有意思“我很覺得女性想要什么就要勇敢地說出來,但是你真的能不能不要再喊了,喊有什么用啊,你以為就你這樣?”
是啊,女人喊出來了,就有人不高興,李誕可以不拍燈,但是畢竟還有三盞燈,我們還是要喊,不喊出來,永遠沉默下去,這個世界對女人的惡意就可以永遠持續下去。
我對高鐵很快會開始售賣衛生巾還是持樂觀態度的,某些男人的狹隘阻止不了社會的進步,因為我們占世界的一半,如果我們相互支持,惡意就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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