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顧韓
【資料圖】
今夏依然沒有耽改，但不缺夏日限定。
熱播古偶《星漢燦爛》的真人CP“吳露可逃”（吳磊X趙露思），《蒼蘭訣》的“棣欣引力”（王鶴棣X虞書欣）；綜藝《登錄圓魚洲》的嘉賓CP“白越光”（白敬亭X楊超越）、《全力以赴的行動派》的“為妮鐘秦”（秦霄賢X哈尼克孜）；還有國漫電影《新神榜：楊戩》的舅甥CP“沉戩”（沉香X楊戩）……對嗜甜網友形成了全面包圍。
一個暑假過去，改朝換代的何止古偶生花格局，還有微博CP超話榜：“吳露可逃”超過“博君一肖”成為新美帝，“棣欣引力”打入前三，“白越光”在節目本身不聲不響的情況下也進入前十。9月6日晚更有聯動詞條“在棣欣引力的作用下白越光你將吳露可逃”登上熱搜，網友直呼，終于等到BG盛世。
易致瘋魔的耽改被迫退場，禮貌嗑糖的BG整頓內娛……當真如此嗎？也并不是。肉眼可見的，在打破男男CP霸權的同時，大熱BG的生態也正在變得“耽里耽氣”——CP粉到線下舉燈牌的“吳露”被戲稱為4.0，近日還先后同2.0“博肖”、3.0“俊哲”的圈子發生摩擦。這在以往是難以想象的。
CP營業內卷，這是去年《司藤》《長歌行》憑借雙人掃樓在耽改包圍下殺出異性戀的尊嚴時，大家的一句戲言。今年的情況則是：耽改殉了，CP內卷還更甚了。它裹挾著所有人繼續滾滾向前，不分性向、不限領域、不受控制，更不容哪一方輕易離場。
CP，怎么就天天見了
早在“CP”等名詞普及之前，CP文化與CP打法已屢見不鮮。
純二次元范疇里，值得回味的故事通常都有著塑造出色的人物關系，也就是如今俗稱的“嗑點”。對于許多群像作品來說，正是錯綜復雜的CP構成了同人生態的骨架。嗑CP過程中的考據、產糧、掐架等行為讓圈子保持活力，經得起時間考驗。
純三次元范疇里，組CP就像打造人設一樣，在偶像工業中是某種心照不宣的存在。假作真時真亦假，有助于增強粉絲粘性、制造更多商機。選秀CP可視為此類CP文化的一個分支，在國內可以追溯到零幾年的超女快男。同理還有綜藝CP與網紅CP。
影視CP則是介于二三次元之間，演繹虛構的故事，卻又借助著真人的形貌與化學反應。而且必然會與現實中的劇宣、造星、IP孵化產生關聯。這一類的傳統打法是打造銀幕搭檔，再用他們炒作、為新片引流。互聯網流量時代的新打法則是以角色CP為核心建立同人生態，助推作品出圈與IP化。
2010年，英劇《神探夏洛克》攜福爾摩斯X華生CP席卷全球。由于片子質量過硬，各界倒也沒有投以異樣目光，而是饒有興味地研究其中的文化現象，學習如何科學賣腐，與網生代年輕人拉近距離。
2014-2015年，內娛涌現出《古劍奇譚》《紅色》《靈魂擺渡》《偽裝者》《瑯琊榜》等一批優等CP畢業生。其中部分主演飛升一線，改寫流量格局，背后的“腐文化”也進一步引發關注。
也正是自2014年起，貴圈開始嘗試耽美網文影視化，掘金腐女群體。草根團隊主導的耽丑時期，正片的質與量遠不足以滿足受眾的胃口。花絮、直播、見面會等戲外營業遂成為標配，由真人CP接棒承載幻想、維持熱度。咔咔一通操作下來，普通的“劇拋型”觀眾被轉化為愿意出錢出力的粉絲的幾率非常大。
2018年，《鎮魂》基本保留了戲外的重度營業，還因為制作規格的提升與改編的去耽美化，得以將平臺、媒體、品牌等更多環節拉進來，有錢一起賺。CP從此與“財富密碼”重重畫上等號。
2019年的《陳情令》一方面驗證了將這一套流程工業化復制的可能，另一方面，與同期的上星甜寵劇《親愛的熱愛的》一起，將嗑CP文化徹底推向大眾。
“上頭”成為那個暑期檔的流行語
當人人都在嗑CP，處處都在賣CP，內卷也就開始了。
BG需要像耽改一樣重度營業。《琉璃》開播之前幾乎沒人看好，直播見面會上的一吻堪稱暴力破局；《司藤》開播時《山河令》依舊火熱，靠景甜、張彬彬在掃樓時的大方發糖贏得轉機；《你是我的榮耀》更是一反人們對頂流合作的認知，楊洋、熱巴七夕同游迪士尼，為劇集強勢輸血；待到今夏《蒼蘭訣》的“棣欣引力”，幾乎達到了官方追著喂糖的程度。
嗑BG CP的追劇新習慣在劇粉中全面普及，而BL雖不能“在高朋滿座中將隱晦愛意說到盡興”，但在受眾閾值不斷提升的情況下，也在尋求新的刺激點。
一些從前小眾邊緣的性癖成為大眾流行，頻繁出現在嗑CP的口嗨里。《山河令》普及了管男藝人喊“老婆”的泥塑，《新神榜：楊戩》的同人里“站街文學”含量極高——但很可惜，并沒能像當年的“藕丙”CP一樣令票房起死回生。
嗑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繼續嗑
毋庸置疑，耽改劇在CP產業鏈的搭建上居功甚偉。而今年不管是《獵罪圖鑒》的走紅，還是暑期檔的古偶盛世，似乎都意味著一點：來源與取向已經不那么重要，只要能讓這條產業鏈繼續運轉，就是好CP。
上游需要搶奪注意力。首先，嗑CP狀態下，觀眾會更加關心人物命運、劇情發展，也更有可能為了摳糖而仔細研讀正片，二刷三刷，為超點及售后買單。于長視頻平臺來說，這有助于將觀眾從短視頻那里拉回來。
其次，偶像劇發展至今，內容同質化是無法回避的問題。而真人CP不僅能貢獻熱搜kpi，也能幫劇集打出差異。
“吳露可逃”與“棣欣引力”，一個強調暗流涌動，一個強調幼稚熱烈，與兩部劇各自的調性莫名相合，更有寶格麗活動、直播吵架這些抓馬事件引人圍觀。同期的《沉香如屑》就欠缺了這一層，明明播放數據不差，卻沒能在暑期檔留下更強存在感。
藝人同理，有了CP就有更多的故事性與記憶點。不僅當事人，戲里戲外恰好滿足了CP粉期待的其他人也有可能吃到紅利。如《星漢燦爛》的導演費振翔，戲里是男女主助攻、戲外也積極同網友互動的保劍鋒，以及《蒼蘭訣》直播吵架后迅速安撫粉絲的戲精老板王一栩。
中游則需要流量密碼。宏觀層面，不管是文字還是短視頻平臺都需要用戶貢獻內容，或者至少維持活躍。明星以直播、文字互動等方式宣傳營業，CP粉的討論與產糧行為，抑或是CP粉與明星唯粉之間的沖突摩擦、控評角力，都符合這一需求。
微觀層面，媒體、自媒體、大V、營銷號、代拍、職粉乃至普通UP主，都有可能在流量驅動下投身熱劇的CP狂歡，助長其聲勢。但這也意味著CP內容的流水線化生產，話術高度雷同——“售后天花板”、“不結婚真的很難收場”、“小情侶的把戲”、“全劇組都在嗑”……
更重要的是，下游對于CP的需求依然高漲，嗑CP已經從小眾文化變成了流行消費。
一方面，它像網文、甜寵劇、戀綜一樣，豐富著年輕人的嗑糖選擇，又在許多方面上超越了精心包裝的劇綜。其具有實時變化的新鮮感，自主摳糖的互動性，不受時長架構干預、可以壓縮成糖點合集的高濃度，以及路透、花絮、直播、飯拍等“粗糙”物料造就的真實幻覺。
另一方面，時至今日，CP的社交價值已經不亞于它的內容價值。早年嗑CP講究圈地自萌，在論壇一類的封閉社區中產糧。如今上游和中游基本確保了相關信息被鋪得到處都是，下游自然也不再有遮掩約束的意識。
嗑CP可以是追逐流行，刷到就“淺嗑一嘴”。也可以深嗑求真，到處刷黑話、對暗號，篩選興趣與觀念相近的網友抱團互動。或者徹底將自己交付于集體，日常維護（簽到、控評、做數據、氪金……），開疆擴土，必要時組團出擊，在與對家的對抗中不斷強化集體認同，收獲僅憑單人難以獲得的滿足感、成就感。
BG會走耽改老路嗎？
CP營銷過度的負面影響，已經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一是CP濾鏡會令人重點偏移，放低對劇情、表演的要求，情緒化打分甚至盲目吹捧，不利于內容行業的健康發展。
二是CP走到解綁提純的階段，圖窮匕見，容易鬧得一地雞毛。三是有上游中游“撐腰”，圈地自萌不再是共識，CP粉容易影響到圈外人而不自知，或者自知卻不在意。
在耽改生態中，這些矛盾曾被極端呈現。如今雖然耽改殉了，但CP內卷并沒有停。沿用著耽改時期的思維定式與消費習慣，年輕人在BG CP上的情感與實際投入越來越重，對演員戲外營業的要求也越來越細、越來越高，一不遂心就回踩的情況時有發生：
微博營業不走心的竇驍被稱“贅婿”；吳磊新劇《愛情而已》發七夕物料、與另一小花的戀情傳聞，都惹“吳露可逃”CP粉不滿；王鶴棣在有圈外女友的情況下仍與虞書欣在花絮或綜藝中甜蜜互動，被指“詐騙”。
究其原因，嗑CP是一種由客觀素材開啟、但主要在主觀世界里進行的活動。早期更多是同人女圍繞客觀現實做主觀想象，心知肚明這都是自己的YY。而當上中游出于商業與流量考慮，給幻想明碼標價，將下游胃口喂養得越來越大，嗑CP的心態就逐漸變成了要求客觀配合主觀。這就非常危險。
在這一新生態中，藝人的定位與虛擬偶像的“中之人”、玲娜貝兒的“內膽”無異。但即便愛豆都很難一直服務于一個幻想，演員的工作性質更是要求TA不斷出演新的角色。
與此同時，主觀越來越失控。即便正主不再互動，粉絲也可以通過扒同款、數字巧合、塔羅占卜等方式自主造糖，維持圈子活力。張翰鄭爽有知名的“牛肉面”梗，瑜洲CP粉一直堅持到許魏洲結婚，軍燁有娃了也不耽誤新人入坑。
如此，客觀與主觀的訴求注定會有不匹配甚至相悖的一天。耽改時代，耽改劇產量低，演員也不會多次“下海”，現實中有其他同性伴侶的幾率更是微乎其微，粉絲的幻想能維持得久一些。
BG則不同。偶像劇產量高，演員隨劇集換搭檔是常態。異性戀也是主流性向，發生與曝光的幾率要大得多。CP粉執念越重，越容易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挑釁。
此外，中游的生態變化也加劇了這種不受控的情況。一方面，短視頻本身是高度碎片化的，經過剪輯、配樂、標題黨加工，比長視頻更容易偏離現實。另一方面，其中許多創作者是主動追逐熱點，并非上游花錢投放。既然唯流量是圖，自然也不太會顧及任何一方的心情利益，這就更易導致上下游矛盾激化。
總而言之，這是炒CP最好的時代，那么，拆CP呢？暑假結束，趙露思《偷偷藏不住》的路透頻上熱搜，虞書欣新劇《兩個人的小森林》也開始預熱。兩對大熱CP會堅持多久、如何收場，或許我們很快就會得到答案。到時候，想必大家又能總結出一堆BG CP“提純”的規律和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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