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小國電影超過內娛了。

(資料圖)

巴基斯坦，我們的老鐵，最近出了一部神片。

因為題材敏感、尺度過大而一度在國內遭到禁映。

在對一些情欲鏡頭進行技術處理后，得以重新上映。

影片得到全球廣泛好評，曾在今年入圍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并拿下評審團獎。

還被巴國官方指定為「沖奧片」。

在豆瓣，也獲得了8.4的不俗評分。

到底是怎樣一部奇片？

今天，魚叔就來跟大家好好聊聊它——

《樂土》

Joyland

本片的故事噱頭十足：

一個已婚男人，出軌了一個變性人。

在巴基斯坦這樣的伊斯蘭國家，能上映這樣的電影，令人咋舌。

主角名叫海德，是家中的小兒子。

長期無業，收入主要靠妻子。

自己則在家幫忙嫂子做家務，偶爾做點零時工。

看上去，他并沒有那么離經叛道。

性格軟弱，一事無成。

家里要殺羊，他好不容易按住了，手里拿著刀子卻不敢動手。

眼看他猶豫不決，老婆一把拿過刀，用力一抹，羊血濺了一身。

海德嚇得直哆嗦，用手捂著臉把頭扭去。

父親看到這一幕，更是搖頭嘆氣。

碰巧，一位朋友給他介紹了份工作，生活開始有了轉機。

但工作聽上去并不光彩——

在艷舞劇院，給一位舞者伴舞。

海德不敢告訴家里人實情。

只說自己做的是劇院經理工作，而且收入不錯。

父親想了想，便同意了，但還是叮囑他不要出去宣揚。

海德并不會跳舞，完全就是趕鴨子上架。

只是恰好碰上伴舞人手不夠。

而他伴舞的對象，是個變性人，叫做碧芭。

本來基礎就差，為了趕上進度，他開始勤加練舞。

還得到了碧芭的單獨加訓，為了不拖大家后腿。

久而久之，海德跟碧芭之間有了特別的反應。

練舞、聊天、交心，情愫催生，更讓兩人越走越近。

甚至只差一步魚水之歡。

故事到此，魚叔以為接下去會是海德勇敢出柜的戲碼。

沒曾想，完全不是這樣。

電影對于海德的性取向表現得很曖昧，他自己也沒有明確坦承。

與此同時，海德的妻子還懷了孕。

孕前檢查，醫生說是男孩。

一瞬間，懷孕后的穆塔茲，成了全家人的中心。

丈夫海德對她十分照顧，哥哥嫂子更是貼心。

就連平日里不茍言笑的父親，也露出了抱孫子的喜悅。

本以為一切都會隨著新生命的降臨而變好。

但沒料到，這卻是事情崩潰的開端。

《樂土》表面講男性，其實講的全是女性。

除了海德和變性人碧芭的隱秘戀情，最重要的角色就是海德的妻子穆塔茲。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父權制家庭中，穆塔茲只有一個身份——

妻子。

在這個家庭里，妻子的價值只有兩個：

生兒子，做家務。

工具屬性顯而易見。

很多時候，穆塔茲都是一個被忽視的人。

首先，工作被忽視。

原本，穆塔茲有一份化妝師的工作。

不僅技藝高超，贏得同事的贊許，而且在丈夫無業的時候賺錢養家。

在丈夫用蹩腳的舞技換來工作后，穆塔茲的工作被強行剝奪了。

既然丈夫可以出去掙錢，妻子就沒必要再出去拋頭露面。

辭了工作，在家好好幫忙做家務，生娃帶娃。

被圍攻的穆塔茲，一度向丈夫發出求救信號。

但丈夫懦弱地回避著。

他對父親言聽計從，不敢違抗一句。

穆塔茲的社會價值，就這么被抹滅了。

其次，欲望被忽視。

這個家是逼仄擁擠的。

穆塔茲和丈夫的床上，還擠著小侄女。

這就導致她的欲望必須隱忍。

就算她向丈夫發出暗示，也被他有意無意地忽略。

丈夫雖然過得也很憋屈，但他仍然可以在深夜外出，騎上摩托沖入黑夜尋求欲望發泄。

而穆塔茲必須獨守空閨。

她只能站在窗臺，用一副望遠鏡偷窺旁人的自慰來尋求快感。

被壓抑的性需求，就像是黑暗中的穆塔茲，被燈光照亮側影，飄忽不定。

外在工作和內心欲望被接連忽視，最終逐漸導致她的自我價值被全面否定。

年輕的穆塔茲，是個向往獨立、自由的女性。

她不想做一個性感的女性，每天的任務就是滿足丈夫的欲望。

她想要工作。

不是因為生活所需，而是因為喜歡，喜歡在工作中追求自我的價值。

早在結婚之前，她和丈夫定下了約定。

不想成為傳統女性，想有外出工作的自由，想成為第一個給自己化妝的新娘。

當時的海德給了她肯定的答復，允諾她婚后可以做她想做的事。

那道隔在兩人中間的鐵門，就像堅不可摧的父權制。

婚前，穆塔茲對這個溫柔、包容的年輕人有了些信賴，覺得鐵門可以在自己面前被打開。

可沒想到，結婚后的她還是被困在了鐵門中。

而丈夫的懦弱，讓她逐漸失去了希望，也讓穆塔茲內心的激情一點點消磨殆盡。

如大家所愿，她最終懷上了兒子，畫上最美的妝。

但此時的她，已是心如死灰。

這個深似牢籠的家，讓她渴望逃離。

變性人，艷舞，出柜傾向，女性自慰，對父權制的批判……

在巴基斯坦這個傳統的伊斯蘭國家，《樂土》觸及到了太多的禁忌。

好在，導演經過了一系列的努力，還是成功讓影片在國內上映，并在國際電影節斬獲大獎。

片名「樂土」，實則是一種諷刺。

它隱喻了一片表面祥和的家庭之下，各種群體無法釋放的欲望與逐漸崩壞的內心。

而女性，是其中最絕望的一環。

不過，電影并沒有那么直白地從一開始就將主題指向這一點。

而是借由一系列邊緣人群的困境，一點點導向最下層的女性們。

這個家庭里，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的苦衷。

老父親早早喪妻，下身癱瘓，生活無法自理。

照顧不及時，還有直接尿褲子的尷尬。

他和同街的寡婦暗生情愫。

卻被寡婦兒子找上門來，指責其傷風敗俗。

由于畏懼名譽受損，切斷了與寡婦的來往。

海德長期受到父親和兄長的壓迫，養成了沉默寡言、順從懦弱的性格。

自卑，壓抑，再加上模糊的性取向，導致其在片中前半段一直受到觀眾的某種「同情」。

變性人碧芭，同樣受到社會的歧視。

在男人中，被開各種黃色玩笑。

在女人中，被各種厭惡和排擠。

幸運的是，碧芭和海德可以相互慰藉。

海德為了幫碧芭解圍，坐到碧芭的身邊，不顧他人的指指點點。

這一刻，我們為海德的勇氣感到欣慰。

但下一刻，我們又為穆塔茲的落寂感到悲涼。

老父親的尷尬，可以在父權的施威下換回足夠的體面。

海德的壓抑，可以在外出工作與偷情中獲得一絲喘息。

碧芭的蒙羞，可以在艷舞舞臺上釋放一回熱情。

而唯獨深閨中的妻子們，看不到生活的一點希望。

穆塔茲的妯娌，已經生下了三個女孩。

但為了生兒子，她懷上第四胎。

起初產檢時被告知是男孩，結果卻是誤診，生下來的還是女孩。

一瞬間，心如死灰。

實際上，她有室內設計的文憑。

但丈夫卻告訴：

「你可以裝修自己家的房子，為什么要去給別人設計」

她接受了命運，成為了一個生養四個孩子、負責照顧全家的家庭主婦。

可惜，穆塔茲無法接受命運。

她的懷孕，成了壓在駱駝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喜悅的神情只在臉上停留片刻，便迅速消逝。

她意識到，生下孩子后，將再也不能找回自己。

她曾想過離家出走。

但是，車站的信息讓她眼花繚亂。

她也許想到曾經跟丈夫一起去海邊的約定，又或許想到這一切也許還能挽回。

于是，又趁著夜色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卻等來了丈夫的坦白。

丈夫依舊像個孩子一樣在她面前道歉和求助，卻從未感受到穆塔茲的任何異樣。

在這個家里，她的情感永遠是被忽視的。

公公七十大壽的壽宴上，她發瘋似地跟孩子追逐打鬧。

沒人勸阻，也不敢勸阻。

一切相安無事。

最后，她決定自殺。

壽宴當晚，些許猶豫和躊躇后，她在洗手間喝下了毒藥。

這時候，丈夫出現在面前。

自顧自地說了一些話。

穆塔茲手里拿著毒藥，靜靜地坐著。

丈夫什么也沒看見。

丈夫來了，丈夫走了，留下一個溫柔的擁抱。

帶了一把門。

門關上，又開了。

最后一縷希望破滅了。

穆塔茲的生命來到了最后一步。

葬禮上，一家人都在相互指責沒有救下穆塔茲。

可實際上，所有人都看到了。

穆塔茲那些過去的「反?！谷呛艟?，卻被他們一一忽視。

最終，穆塔茲過去的痕跡全被一塊簡單的白布掩蓋。

人們不關心她的痛苦，只關心她竟然殘忍殺死了沒出世的孩子。

人們不關心她的掙扎，更關心丈夫的悲慟。

穆塔茲是不信命的。

向往自由，堅持對抗，最終用自我毀滅的方式來對這個父權制完成最后一擊報復。

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向這個社會的毒瘤。

《樂土》被封禁，無疑證明它拍對了。

同時又被送去沖奧，更是證明它拍得準確，拍得銳利。

它就像前兩年大熱的巴基斯坦劇集《女巫》，都是在用影視作品的方式來對抗這個社會的不公和黑暗。

從父權體制到性別壓迫，從邊緣群體到底層困境。

看了之所以覺得刺痛，只因為它們拍出的就是社會中真實的一面。

讓我們從這些影史作品中，看到這個民族的反思與批判，也看到一份正視痛點、呼吁改革的良知。

而魚叔看完更是感到一陣「嫉妒」。

意想不到，巴基斯坦的電影都已經進步到如此地步了。

不止是題材上的大膽。

《樂土》在電影手法上也有許多驚艷之處。

有些段落，光影曖昧，如幻如夢。

像王家衛。

有些段落，構圖嚴整，凝重萬分。

像阿巴斯。

還有時候，會玩一些靈巧的剪輯趣味。

讓人眼前一亮。

戲里戲外，都可以看出，巴基斯坦電影人為一部好電影付出的努力和不妥協。

如此敢拍，也如此會拍。

雖然有過搖擺，但最終還是愿意將這樣的電影，送出國門。

讓人佩服，也讓人羨慕。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讓我們直呼「敢拍」的，不再只有韓國電影、印度電影……

還會加上一個，曾經從未瞧上一眼的巴鐵電影。

哎。

關鍵詞： 巴基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