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年,中國電影市場逆境之年。
年關已過,放眼宏觀大局,全國票房在年末最后一天沖破 300 億關頭。十二月《阿凡達2:水之道》的上映,也尚未如人們所期望的那般成為救場的奇跡。雖然口碑還算令人滿意,但截至發稿時,影片票房剛剛超過 10 億,與上映前的樂觀估計相去甚遠,總排行榜上甚至不敵《侏羅紀世界3》及包括《人生大事》、《奇跡笨小孩》在內的本土制作,險些跌出票房榜前十。
過去一年中,海外影片在中國市場經歷的失敗是前所未有的,無論是奧斯卡系,還是超級英雄大片,都無緣與內地觀眾見面,如迪士尼般的巨頭公司,甚至做好了“舍棄中國市場”的決絕準備。盡管市場主流席位統統讓給了華語片,但比起外片的頹勢,國產作品的表現也頗不盡如人意。2022 年僅有《長津湖之水門橋》、《獨行月球》、《這個殺手不太冷靜》三部國產電影票房破 20 億。從年頭到年尾,除去春節檔還算過得去的賬面,其他包括清明、暑期、國慶等在內的重要檔期均新片寥寥,票房也創下歷年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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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疫情影響最大、最直接的,無疑是產業下游的發行板塊。頻繁不期而至的封控讓影院的經營變得異常艱辛,成都一家電影院推出“18 元午休套餐”。觀眾的觀影積極性大大降低。與此同時,產業鏈條上的每個環節也都不得不面臨前所未有的窘境。這其中,非頭部商業片的生存處境更加艱難。
2022 年,海外重要節展上華語長片罕見地集體失聲,從一個側面反應了近幾年創作者的困頓——融資步履維艱,拍攝受阻遲滯,發行無盡延緩,“黑馬”、“爆款”、“出圈”等令人振奮的詞匯,也許久沒有在人們的討論中出現了。
對線下聚集的謹慎態度,同樣影響著電影節展的組織。曾經熱鬧非凡的迷影盛會或取消,或延期,直到夏天 FIRST 青年電影展的舉行,才多少標志著某種常態的恢復。但各主辦方因為疫情而反復推倒重置計劃,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導致很多電影節在開幕前就盡顯混亂和疲態。原本熱鬧的創投與市場,在 2022 年多少顯得有些門庭冷落。想要重拾舊日的元氣,還需假以時間慢慢恢復。
中國電影市場曾經在 2010 年實現了百億的突破。之后的十年,在引進大片、房地產和互聯網熱潮的加持下,這個數字迅速翻了六倍,2010 到 2019 年也被認為是中國電影最好的黃金盛世。然而,疫情給一切都按下了暫停,甚至是倒退鍵。“黑天鵝”的出現,讓行業曾經積累下的問題成倍放大。2022 年的中國影視行業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危機與挑戰。而這一年也在人們不斷地期待、失落、努力中轉瞬而逝。
人們還來不及唏噓上一年的困苦,2023 年便已急速而至。隨著防控政策的調整,日常生活的回歸,似乎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談。而電影從業者,試圖從他們充滿身體感的敘述出發,傾聽個體真實的聲音,為具有建設性的理性討論架設新的空間。
以下 WSJ. 與四位電影從業者——黃哲、木衛二、藤井謙、汪海林(按首字母順序)的對話。
《WSJ.》:相較于往年,您 2022 年的觀影狀況(觀影數量、去影院的頻率、觀影渠道、新老片的配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在您 2022 年的觀片片目中,給您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國產新片是哪部,為什么?
藤井謙:我是做電影文化項目策劃的,平時固定活動的空間就是電影院。說實話,2022 年確實是近來影院文化活動最少和最難的一年。往年都會在影院搞 30-40 場左右的影迷文化交流活動,而 2022 年到目前為止只做了 12 場。我主要活動的區域是廣東佛山,間或也會到廣州來搞活動。雖然依舊有很多愛電影的朋友來支持,但整體的氛圍、上座率和生態都是比之前有明顯下降。
2022年我還保持著幾乎每周去電影院的習慣,但電影的質量和可選擇的空間,比之前相比有很大的變化。尤其是 10-11 月份,因部分地區疫情原因影響,再加上電影新片非常少,我兩個月里只去了 2-3 次影院,其中一次還是看老片復映。
目前為止,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新作依舊是李睿珺導演的作品。這部電影絕對是內地影院 2022年度話題電影,沒有之一。無論是導演的技法還是電影折射出來的某種生存現實,都是用心且考究的銀幕表達。
木衛二:我所在城市上半年受防疫政策影響相對較小,包括《回南天》在內的幾部都看了提前場,《七人樂隊》、《神探大戰》也是專門去看了粵語版。下半年,電影院需要 48 小時核酸證明,幾乎沒有新片上演,且多是濫竽充數,我就基本沒去過電影院。看的最后一部院線片是《人生大事》。對我個人觀影沖擊最大的,還有電影節展的取消,狀況不斷。甚至于,2020 年我在影展看的片子,現在好多還沒能上映。
2022 年印象最深的,是邱炯炯導演的劇情長片首作《椒麻堂會》。這部影片真正回到藝術創作的起始與原點,保有真實模樣。《椒麻堂會》里的巴蜀,是你看完電影,才驚愕察覺其存在的昨日世界。舞臺還在,但很寂寞。人間猶存,卻很荒涼。想要重來,就趁此生。
黃哲:2022 年我的觀影總量變化不大,還是在 150 部 - 200 部這個區間。只是往年,95% 以上的影片是在影院觀看的。2022 年因為封控較多,大部分只能通過網絡平臺觀看。現場觀影還是集中在自己的“御三家”觀影地——小西天(中國電影資料館藝術影院)、Moma 百老匯電影中心和法國文化中心。自然而然地,觀影數量以老片為主,占 90% 以上。少數的現場新片觀看,則集中在北京電影節。
2022 年讓我印象比較深的國產影片都來自于我國臺灣地區,《陽光普照》、《美國女孩》和《詭扯》,前兩部比較擊中當下。最后一部則讓我發現“商業爛片”也可以拍出高級感。最重要的是,幾部電影的講故事和演技這兩大底層能力集體在線。
《WSJ.》:因為節展和各項電影活動的或延期、或取消,行業聚會也不復往年的熱火朝天,大家似乎都在為“吃飯問題”發愁。您周圍的從業者現在都在忙什么?在您的觀察中,他們的生活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木衛二:擁抱主流與主旋律的路牌,還掛在那里。一些朋友擱置了電影計劃,轉去拍攝網劇、短劇謀生。不少人想著跑路,已經付諸行動。由于事實上的阻隔和出行不易,克難時期,冷暖自知,無需了解太多。
黃哲:家里不差錢的,可以繼續學習、或是干脆茍著。有的去了相關領域,比如從事舞臺工作,2022 年 10 月我去深圳蛇口戲劇節,就發現了這樣的情況。還有去做教學、輔導藝考的——當然這兩樣如今一樣萎縮。做主播也算相關領域吧?也有的干脆轉行了,有的去賣保險、也有的去送外賣,希望這只是暫時的。總之一個趨勢是共同的:沒有人比之前過得更好。
藤井謙:作為最基層的工作人員,首先面對的是生存問題。影院相熟的朋友能一直堅持的不多,即便一直堅持,面對日常運營的開銷,以及各種不確定的因素,都還是憂心忡忡。轉型與改變也是艱難的抉擇,每當看到影院倒閉,影院改 KTV,影院轉型午休服務,都滿是苦笑無奈。但落在每個人身上的現實困境,還是需要面對的。有的朋友轉行去做了微商,有的朋友去做了家裝,有的朋友去做飲料生意……其實做什么的都有,最重要是能活下去。
大家對于改變是不排斥的,只是提到電影,都有一種難過的感覺。朋友當中也有一部分人在影院行業里苦苦堅持,他們和我一樣,希冀著黑暗快點過去,哪怕回到去年的情境,我們還有很多電影看,我們還能為電影而躁動。我很佩服一直堅持的朋友,他們太不容易了。
汪海林:疫情對于頭部的編劇、導演、演員影響不是特別大。對于“腰部”的編劇、導演、演員影響比較大,他們的開工率、片酬各方面都受到影響。
在投、融資方面,影響則更為顯現。我們知道幾個大的頭部公司的狀況不是很好。這種情況下,資本投入減少,一定會讓創作受到影響。2016、2017 年那樣的盛況不會再出現,當時一個影視項目,能夠在市場上找到很多熱錢。現在整個市場則是另一個極端,一個項目即便有好資源、好導演、好排面也不一定能夠弄到錢,即便弄到了,數目也遠遠低于以前。這是最大的問題,融資困難,后面一系列環節都會受到影響。
《WSJ.》:“大陸影視行業正在經歷寒冬”并非一個新鮮的說法,近年來中國的影視工作者早已習慣了報團取暖,在寒冬中自救。那么,比起早些年的行業困境,三年來的疫情給影視產業開發、融資、拍攝、發行全鏈又帶來了哪些新的沖擊?
藤井謙:疫情帶來的封控管理,對于到影院看電影的儀式感,勢必造成很大的影響。特別是反復封控的情境之中,普通觀眾對于進影院都開始放低了興趣。所以在封控陰影下,一些很值得去電影院看的電影,已經不再能吸引更多觀眾入場觀看。再加上很多地區對于進入電影院有 48 小時核酸報告的硬性要求,直接阻止了更多人前往影院。
同時,從電影創作角度,很多劇組是否能夠按時開機,都充滿了不確定的因素。有個朋友 2020 年籌備開拍,因疫情影響,拍攝地幾經改變,最終項目遲遲未能啟動。已經上映的電影中,類型匱乏,造成觀眾審美疲勞。同類型電影多數質量也一般,讓人看不到刺激創作、產出和消費的欲望。
上述多重角度細微的影響,讓投資方對于電影帶來的利潤預估,產生了很大的疑慮。市場充滿了不確定性,投電影不再是首要的掙錢方式,能吸引到的資方的項目愈發減少。
汪海林:就我個人的觀察,2022 年整體來說市場的情況不好,有以下幾個原因:首先是商業類型片不夠。這個問題雖然是 2022 年凸顯的,卻并非一蹴而就,而是 2020 年至 2021 年創作儲備不足形成的傳導與顯現。
其次是有號召力的電影商業 ip 表現欠佳,“唐探”系列 2022 年沒上,“麻花系列”的票房也有下滑。最后,很多人認為影院不能夠正常營業,是 2022 年中國電影票房不佳的原因。但我認為把這個問題想簡單了。放開也不是能馬上恢復的,這一點《阿凡達2》已經顯現出來了,影片目前取得的票房,還不如在前三年動態清零的時候《長津湖》、《你好,李煥英》取得的票房高。影院放開不等于有高票房。放開對整個社會心理是很復雜的考驗,公眾在認為娛樂活動本身的風險沒有那么大時,才愿意進電影院。而這個心理建設問題,其實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解決。
《WSJ.》:當我們在談論當下的觀眾的時候,我們究竟在談論什么:是一群被短視頻更新了喜好的消費者,還是被疫情禁錮在特定空間中的饑渴者?影院經營不確定性的增加,流媒體的大肆興起,該如何讓這一屆的觀眾重新為內容買單?
木衛二:在電影院沒有恢復正常化之前,討論觀眾去留取舍,本質上也無濟于事。物理造成的阻隔,也強化了信息差異和屏障,容易放大誤解,每個人自成孤島。如果單就《獨行月球》的投入產出,并不挑食,且樂于用腳投票的觀眾基礎,依然存在。正因為人人手機,也就導致玩手機行為本身,并不稀罕,進電影院,它始終是不可復制的生活方式和消費存在。我堅信于此。
黃哲:以我自己為例,按理說我已經不是 B 站的目標群體,但是這兩三年發現 B 站對我越來越有用了,于是充了個會員,還接受了“考試”。盡管為某些不錯的內容買單了,但不代表我認可現有的平臺對內容的全部把握。很多影視資源還是尋求網絡解決了,相比院線片關鍵劇情環節的缺失或消音等處理,還是或許不堪入目的網站貼片廣告更能讓我接受。
藤井謙:我覺得能吸引觀眾走進電影院,除了商業大片的加持,更需要行業有著寬松和自由的創作空間,用豐富的內容吸引觀眾,整合市場分類,帶給大家脫離于手機端視頻的審美,活絡起電影文化體系,帶動觀眾審美消費及思考,連帶創作者和行業內對于電影創作能有新的思考吧。
汪海林:目前,愛、優、騰三家,加上芒果 TV,他們原來的會員模式已經到達瓶頸,很難突破,甚至維持不了高額購片、運營和版權成本。所以我認為平臺終歸是平臺,就跟”大眾點評”似的,它自己不負責做飯,而是把平臺做好,把評估體系做好,把播放體系做好,直接向用戶收錢。自己開始做起飯來了,這個發展的方向就是錯誤的。
以前平臺總愛掙“容易的錢”,什么叫“容易的錢”?偶像只要出來演,不管是什么,粉絲都愿意交錢。時間長了以后,他們就只會掙這個錢。因為靠偶像賺錢容易慣了,導致現在市場變成這樣一個情況,真正想要靠內容,大家都沒這個能力,這是幾大平臺共同的問題。
相比之下,電影創作更見真章,只要內容觀眾認可了,第一次拍電影的賈玲也可以問鼎票房冠軍,不論資排輩。只有你內容行了,真正商業了,觀眾才會買票。這是最商業的一個模式,這是電視劇要向電影學習的地方。長劇集應該真正以內容為導向,通過內容來定項目,定投資,定播出,定收益。目前,這個模式依然沒有建立起來,我很好奇幾大平臺誰能夠率先實現嘗試和突破。
《WSJ.》:因為種種原因,2022 年海外電影節上鮮有中國電影,旅行限制也讓似乎讓中國影人淡出了國際交流的舞臺。這與亞洲其他國家,尤其是韓國的狀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國際交流的缺失,會給中國電影人的心態,及華語電影的客觀發展帶來怎樣的影響?
木衛二:大陸蛋糕的滿足飽腹感,導致文化輸出與向外交流不再是必備選項。在隨便拍一部電影就能拿下肥美票房的前十年,慵懶心態和優越感造就了電影人的舒適圈子。所以,無法加入世界游戲也不足奇。
黃哲:前陣子,世界杯足球賽正如火如荼地舉行,看著以前和自己差不多、甚至還不如自己的亞洲同行已經可以贏歐美的前世界杯冠軍了,中國足球從業者和球迷是啥心情,中國電影人和影迷應該也差不多吧……當然,兩個領域都有多少心懷不平的,自然也就都有多少踏實躺平的。
藤井謙:電影是重要的交流媒介,在封閉的環境里,缺少了交流的樂趣,別說創作者,其實連觀眾都覺得無趣。大國的自信需要在各個方面展示給世界,電影是多重的窗口,這種窗口的展示能帶給彼此一塊天空,一個宏大的世界。我覺得這種缺少和空白,是一種遺憾的倒退,讓人心疼。能走出去的,像是不復返的勇士。封閉帶不來發展,特別是文化藝術方面。
《WSJ.》:盡管 2022 年市場蕭條,您是否可以舉出一、兩個依舊對于產業有啟發性和參考意義的成功案例?
黃哲:我最近在給 HiShorts! 短片展做初審評委,第一次發現原來有那么多優秀的人才、技術和創意都進入了短片和商業領域。許多參賽短片都是在網絡平臺出圈了的,既讓自己的扎實功底和創意、創作能力得到展現,也為自己所服務的品牌贏得了不僅是商業市場,更是普通觀眾群體里的美譽度。連商業短片都如此,以故事長片為代表的傳統電影市場更是這個道理:觀眾不是不能接受商業等因素,只是首先還是需要好故事。
其次,創作者需要把觀眾放在平等的地位上,而不是喂飯或傾銷。最后,我認為有一點和疫情大背景有很大關系: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聯結和共鳴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
《WSJ.》:網大、劇集項目的開發,在疫情前就已經得到行業的重視。隨著短視頻和流媒體進一步占據人們的生活,您是否認為傳統影視行業人才與資金是否會加速向該板塊流動?在此相對新型的創作領域,海外有無給我們提供一些可供參考的經驗?
藤井謙:網絡已經是目前行業板塊流動的一個主體了,由此加大了大眾對于影院觀影的猶豫感。雖然網絡確實比較活絡,但也是降低了大眾對于大銀幕的需求,電影似乎被網大和劇集漸漸排擠出去了,想想還是挺遺憾的。雖然網飛等流媒體確實給電影及劇集帶來了不錯的平臺及發展經驗,我還是想強調“電影院”空間對于電影的重要意義。
《WSJ.》:相比長片創作的遲滯,近年來華語短片倒是在世界上走得很出彩。如何才能繼續維持這樣的勢頭?短片背后大多是初入市場的青年創作者,他們需要怎樣的扶持和幫助?
木衛二:修橋鋪路無骨骸。電影業的全盤崩潰,在東亞地區多次上演,只不過大陸所遭遇的,似乎更加摧枯拉朽。對于年輕一代,尤其是留洋歸來的創作者,拋棄這些幻滅、光環與負累,輕裝上陣,依然會有成績。新世紀初,業余電影的號角,一個人拿起機器的沖勁,依然適用于今天。
黃哲:其實想要“維持”本身就不是對待新生事物最好的方式,想想什么才要維持?勉強得來的局面、甚至是日薄西山的情況。哪怕小樹苗也先讓放手讓它長,直到真正開始瘋長或者到了結出豐碩果實前,才考慮修剪。
比起大量的以“資”鼓勵(當然近年客觀條件也不允許),它們也許需要的是有限(盡量基本夠用)的資金扶持、(相對)無限的創作空間,和大環境的滿滿善意。最后一點也許最難,因為沒有相對好拿捏的尺度標準。但起碼要多給他們機會,而不是說一開始沒人認可,甚至只是因為大家不知道就把門關上了——哪怕扔在角落里給點陽光雨露,讓他們自生自滅也好呀。就算不是靈芝的料、長出蘑菇來也是收獲,不是嗎?
藤井謙:保持寬松的創作空間,給年輕人更多的平臺,讓他們能找到投資人及合作伙伴,去盡情盡興的展示,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WSJ.》:當下的電影教育課程、培訓層出不窮,反應了行業儲備人才的強烈訴求。那么,面對瞬息萬變的現實,如今的電影教育如何自我迭代?面對有意進入影視業的新生代力量,電影教育工作者又需要讓他們做好哪些準備?
木衛二:所謂教育,是從人出發。先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做個人,再考慮做電影。而沒有一種電影,是制作出來,專屬于中國的。如同是枝裕和紀錄片《當電影映照時代:侯孝賢和楊德昌》,楊德昌說,“先是個人吧,再是美國人、非洲人,其他哪國人”。這些通識教育,本來是基礎,但在今天,或許更值得反復強調。
藤井謙:給學生們創造平臺、機會和窗口,這是在我來看電影教育能保持吸引的重點所在。
汪海林:在電影教育方面,還要培養更多復合型人才,也就是說,編劇不能只懂編劇,也要懂一些市場、制片和制作。導演也要懂一些技術,和更多復合型的知識結構。
在整個創作訓練上來講,除了現實主義,要對先鋒派、對商業類型的創作都要熟練的掌握,不能只掌握一種,創作者對先鋒敘事、商業敘事都要熟練地掌握,這才是整體的趨勢。
《WSJ.》:陳可辛導演在釜山宣布成立 Changin Pictures,給華語創作者帶來了頗大的震動。泛亞洲合作是否會成為大陸影視行業的又一條出路?這其中又蘊含著怎樣的挑戰?
藤井謙:這是很好的一種視角及創作趨勢,我覺得這會成為一部分行業人員的出路。但這條出并不能代表全部,并于普通創作者來說,創作環境的限制,還是從業者最大的束縛。
汪海林:我覺得對陳可辛來說是有利有弊,他的走出去,本沒問題。但是如果變成一個非此即彼的選擇的話,會使得他個人的發展,包括這個模式產生一些變味。
如果你問看好這個模式嗎?我個人覺得,這個模式在創作上肯定是有益的。但是在市場上,丟失中國大陸,很可能導致產出的作品不夠商業。我們電影一度是全球第一市場梯隊,跟北美輪流坐莊前兩名。如果這個模式意味著丟掉大陸市場,也許會是巨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