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重陽lp
本世紀初,美國拍了一部《縱橫四海》,大概是按美國人的思維重新勾勒了故事的角色設置,總之看完之后不覺得有什么印象,也許是因為上一次看《縱橫四海》時還是在那個相對閉塞的年代,因此香港老電影給我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周潤發開著跑車,旁邊坐著鐘楚紅,身后坐著張國榮,玩世不恭地唱著“阿里山的姑娘……”的久遠記憶愈發清晰。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有一年一位故人送了我一本《香港有個荷里活》,我翻開看時看到作者略提到了《縱橫四海》這部電影,才知道原來大家都覺得這是一部經典,既是風華正茂的周潤發、鐘楚紅和張國榮的浪漫之旅,也是吳宇森脫離了白鴿和槍火后的情感描述。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吳宇森拍了幾部比較靠譜的經典槍戰片,比如《英雄本色》系列,那時劉德華和梁朝偉還都粉嫩粉嫩的,張國榮也時常在唱歌之余與梅艷芳一起跟著幾位當年最紅的幾位大導演拍戲。
那時節里不講究“藝人商業包裝”和“定位”、“年度計劃”,剛剛與國外市場接觸的香港人最鐘意的可能就是“見縫插針”——
唱歌、主持、拍戲,甭管是什么,讓人寫本子拍戲,有多快拍多塊,然后趕緊剪出來送到影院去放。
由此在經濟自由化的市場中,通常大家講究的就是效率,所以后來有位外國導演在看了彼時已經成為藝術家的港星當年的作品后驚呼:
“他們……他們怎么也會演那么爛的片子?”
這就是外人對“獅子山下”精神的不了解。
粵港文化既有傳統守舊,也有繼往開來,很多身價千萬的老板都很低調謙和,在廣府人眼中,出來做事無所謂雅俗,都是為了吃飯,區別只是吃的是什么飯。看重的通常也是結果而非過程。
這種思想放在影視文化中最直觀的體現可能就是類似王家衛這種導演的“產量”對比劉鎮偉少得可憐,而且通常很多片方只愿意跟他合作一次,或是再也沒有機會合作(被拖垮了)……
同樣都是導演,《猛鬼差館2》里王家衛和劉鎮偉難得地同框過一次,彼時這兩人都在寫劇本,都在盼著有一天能指導話筒,因為在當年讓他們眼饞又眼熱的導演很多,吳宇森恰是其中之一,也是那些年里“高票房”的象征。
吳導攜手“再紅紅不過鐘楚紅,再發發不過周潤發”的兩位如日中天的藝人,會合處于上行期的張國榮一起,編排進了他與高志森等撰寫的故事中。
故事的主題以“改邪歸正、懲惡揚善”為主要思想,中間還摻進了一段男女三角情,無非是“我愛她,她愛他”,雖然套路看起來有些平平,可架不住故事設計得精彩,還有三位演員放下身段,完全放得開的精彩演繹,“低”而不俗,搞笑得很。
《縱橫四海》大概講的是什么故事呢?
簡而言之就是:
三人成虎行賊路,你儂我儂走天涯。
不料賊人藏禍心,發哥竟成夢中人。
楚紅國榮心心念,一夜風情定終身。
忽然一日男主現,糾結反復恨意生。
飛天大盜重現時,賊寇如坐萬根針。
懲惡揚善在此時,二男一女夢成真。
先不要理會我撰稿時的精神狀態,且說角色的呈現——
那會兒的周潤發剛給人留下了《英雄本色》里的悲情印象,帥氣堅毅,然而在《縱橫四海》中完全成了一個成熟幽默不失擔當的男人形象,最主要的是通片散發一股賤兮兮的味道,無論是瀟灑的神偷還是失意的殘疾,即便坐在輪椅上也還是安慰著欲哭的鐘楚紅:
“這下好了,不用到處跑了。”
時至今日我還是覺得當時港片盛行于內地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題材的多樣化和主角的反英雄化,比如吳宇森導演鏡頭下的周潤發,要么是黑幫人物,要么是江洋大盜,然而市井之中凸顯出的江湖兒女不為正統認知的“正能量”很是讓人心動。
要知道與《縱橫四海》平行的時代,在內地大多數影視劇里,主角多半不茍言笑,在善惡之爭中必然要凝眉怒目,鏡頭再給個特寫,停頓一兩秒后畫面一轉便是反派驚恐猙獰的嘴臉……
至于男女之情?大概也就是牽個手。
親嘴?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后來看《縱橫四海》,人們才發現原來“兩男一女”還可以這么“玩”:
阿海(周潤發 飾)離開了紅豆(鐘楚紅 飾),阿占(張國榮 飾)當了接盤俠。絲毫不影響三個男女從小到大一起流浪,一起被賊人(曾江 飾)收養訓練當小偷共患難的友情。
那天夜里,阿占可以看著阿海盡情調戲紅豆吃了飛醋,可再見時,可能他也想起曾經的阿海一臉猥瑣地喊著“紅豆妹妹”女孩卻笑得花枝招展的樣子,所以他故作偉大地說“你總會讓紅豆傷心”,阿海卻在一邊檢查他的傷口一邊說:
“你們都知道我的性格,我喜歡西逛逛,東逛逛,我喜歡流浪,其實愛一個人并不是要跟她一輩子的,我喜歡花,難道我摘下來你讓我聞聞,我喜歡風,難道你讓風停下來,我喜歡云,難道你就讓云罩著我,我喜歡海,難道我去跳海?”……
當三人歷經幾番精彩的正邪對決之后,阿海在碼頭上故作失意地要離開,那對男女不耐煩的說“你再不跟過來我們就走了!”他隨即轉身“等等!”隨后一輩子不正經的男人心甘情愿地當起了前任和兄弟生下的孩子的“奶爸”。
幼時我只對“大家排隊上廁所——正確答案是英國首都倫敦”感到“學會了”,長大后卻發現一時之間無法辨認究竟是阿海的灑脫正確還是阿占的癡情絕對。
只是獨特的港式幽默貫穿全片,讓正派顯得不那么“正派”,反派顯得不那么可恨,也是當年一群自由人獨特的生活體會,只不過有的人善于將生活感悟寫進故事里,有的人則難以放得開喧鬧而囂張地講述一段并不“非黑即白”的故事。
應該說那一批不知道什么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人未必懂電影和表演,但一定懂生活。
他們可能用初中畢業就被迫到社會上討生活的深刻體驗告知了自己,也預言了當時甚至三十年后的我們:
故事,一旦“非黑即白”就顯得寡淡無味了。
而這種百花齊放天馬行空的時代也促成了一段輝煌的光影歷史,在那段似乎已經遙不可及的歷史中,出了吳宇森的鐵血柔情,還有成龍的家具城神話、徐克的光怪陸離、王晶的荒誕搞怪、周星馳的草根宣誓、楚原的三級風月、陳可辛的時代悲歌和林正英的天地玄黃。
市場做起來了,混的人也就多了。混的人多了,理論和體系也就成立了。
于是乎,表演風格、體系劃分和商業計劃等這些老人們聞所未聞的事物開始逐漸占據了主流,至于故事好不好,觀眾愛不愛看,或者說的是不是人話似乎就慢慢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而隨著一個必然來臨的歷史時刻的到來,香港電影如一片雨打的芭蕉,承了天恩,也淋了失意。然而這一切放在如今看來,似乎似曾相識又遙不可及。
于是當時代大踏步地即將邁入2023年的這一天,我意外地想起吳宇森的這部《縱橫四海》,它不僅是香港電影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商業片之一,也是讓美國人都想買來重新拍一遍的精彩故事。
故事中不但有那間年華最美的周潤發、鐘楚紅與張國榮,還有身為導演的“過來人”吳宇森等隔著時空留下的一語雙關:
“紅豆的幸福,也就是你的幸福,你的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我的幸福,也就是大家的幸福。”
一切依舊如昨。
一切的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關鍵詞: 縱橫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