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爽戴著頂線織遮耳帽,陷坐在帆布馬扎里,不說話時,有思考者的沉靜。午后偶有和風拂過,北京東四環外的一處院子里,他和南方周末記者打趣,這兩天,見識了各路媒體款式各異的錄音筆。2023年5月初,新作《漫長的季節》刷新近幾年國產劇高分紀錄后,這位前搖滾樂手或許是時下最受矚目的網劇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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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繞1998年的一樁兇殺案,《漫長的季節》拉扯三條時間線索,編織出一個橫跨將近二十年的故事。1990年代,遭遇性侵害的大學生沈墨,決定向罪魁禍首復仇,制造了一起連環殺人案。被卷入案件中的青年人王陽,因此喪命。那是個搖搖晃晃的時期,當地鋼鐵廠“樺鋼”面臨經濟效益下滑的危機,在廠里開了半輩子火車的司機王響,也丟掉了工作。兒子王陽同時去世,這位父親消化著生活的跌落滋味。直至2016年,頭發花白的王響依舊追尋著兒子的死亡真相。
《漫長的季節》劇名來自該劇文學策劃班宇的一首詩。劇中,這首詩由青年王陽(左)寫出,收獲了大學生沈墨(右)的欣賞。(資料圖 / 圖)
“一個父親為兒子追兇18年,這種設定其實并不特殊。”潘依然是《漫長的季節》的編劇之一。她說,劇集改編自編劇于小千12集的原創劇本《凜冬之刃》,在這版懸疑性十足的故事里,王陽被沈墨所殺,兩個青年人之間的愛情也比較模糊;“東北好人”王響曾目睹沈墨被性侵卻選擇保持沉默。在后續的改編中,這些頗具起伏的強情節都被削弱了。
辛爽減少了對懸疑事件走向的過分關注,更看重劇本里展現出的東北生活真實的質地。“當時印象比較深刻,第一集里面有一場戲是王響下班,加了一個夜班,早上回家,拎著油條,進屋羅美素正在熬藥,夫妻之間的那些特別日常的、特別生活的對話,我覺得這些東西是很難得的。”他請來“鐵西三劍客”之一的作家班宇做文學策劃。最后的成片中有一處小插曲,過磅女工李巧云退休后,因保健本上少了單位蓋的公章,而遭遇困境。那正來自班宇家人的親身經歷。
很多的筆力用在描繪那個年代不同人的生活上。編劇潘依然介紹,寫群像戲,會盡量為每個角色找到標簽,比如聾啞的傅衛軍,以“人狠話不多”作為抓手。比如殷紅,開始時,潘依然會思考殷紅到底在追求什么。直至找到一個東西——殷紅腰間系著條掛著銅錢的紅線,那是在“維多利亞”這樣的場所工作的女性常常佩戴的飾物,代表著對“上岸的機會”的渴望。曾經風光無限的保衛科科長邢三兒,干起倒賣車牌的勾當,仍然堅持穿著十多年前的大衣,不顧衣領已經塌掉。
“我們在講一代人的一生是如何過來的。”辛爽對南方周末記者說,《漫長的季節》的主題“關于時間。時間是怎么平等地穿過每一個人,怎么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最終又怎么把這些痕跡都抹掉”。
劇中,下崗的火車司機王響、下崗的樺鋼廠辦科員龔彪、辭職的前刑警隊長馬德勝(從左至右),18年后為了追尋一個塵封的真相又聚集到一起。 (資料圖 / 圖)
《隱秘的角落》時期,潘依然就作為編劇團隊的一員和辛爽合作。她觀察到,這位青年導演關注寫實,也善于在寫實上尋找“浪漫的起飛的瞬間”。《漫長的季節》劇本討論階段,辛爽提議最后要有一場大雪,落在所有人的身上。那是一個聽起來頗具浪漫色彩的畫面。辛爽對南方周末記者說,那場戲的靈感來源于東北作家班宇的小說集《冬泳》封面,上面印著一句話:“人們從水中仰起面龐,承接命運的無聲飄落。”
“當命運的話題升起后,案件本身沒有那么值得講述。”潘依然說,一幫活著的老年人聚在一起,去追究一個生命的結果。她感覺到當中的微妙之處:年輕人的命運需要靠王響那一代來追問。潘依然理解王響在漫長的時間里的執著,“其實也不僅是為了兒子,他也被困在過去的時間里頭。這比具體的追兇,情緒來得更綿延。”
全劇最后的一場雪,落在每個主要人物人生重要的瞬間。 (資料圖 / 圖)
關于那場雪的呈現,內部有過好幾個版本的討論。編劇潘依然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最開始,落雪的時間打算定在2016年——在所有人的命運短暫地塵埃落定之后,一場雪給人們帶來希望。在這個設想里,有一幕是龔彪去世后,黃麗茹從殯儀館回來。她站在天臺上,突然看見有一只鴿子飛了回來,落在屋檐上。鴿子和麗茹短暫對視,好像龔彪回家了。
但在最后的剪輯版本中,這個鏡頭被刪掉了。辛爽還是決定把雪落在過去。“我覺得他的選擇是對的,大家要走出秋天,不是走出2016年的秋天,而是1997、1998年的秋天。”潘依然說。
“那場雪是安慰每個人的。”辛爽說,雪落下的瞬間,都定格在每個人物人生重要的轉折點上。在他們命運轉折的那一刻,“每個人的狀態都被那場雪安慰到、撫慰到”。
2023年5月5日,在兩支半煙的時間里,圍繞著劇集《漫長的季節》,辛爽接受了南方周末記者專訪。
1
王響的一生是人認知自我的過程
南方周末:作為一個東北人,拍攝一部東北題材劇集,會在里面加一些屬于你自己的生活記憶,或者你觀察到的父輩生活細節嗎?
辛爽:沒有說哪個細節是我刻意要加的,很多東西都是你記憶里面的。比如王響和羅美素的關系,大家老覺得王響是大男人,但實際上你只要看得細一點,會發現王響家做主的人是羅美素,不是王響。王響他只是說話的方式(大男人),但是他們家所有重大的決策都是羅美素在做。比如,羅美素在熬藥,王響嘴上說,大早上就熬藥湯,也不熬點粥。他嘴上這么說,其實他手上的動作是在幫羅美素把火關掉,把藥拿起來,用旁邊的碗幫羅美素倒藥。這就是我從小到大在很多家庭里看到的狀態。他在修油煙機,他說你趕緊回去吧,好像特別不耐煩,實際上他是想讓羅美素去休息,他知道羅美素身體不好,但是他會用另外一種他自己的方式去表達。
再比如龔彪,龔彪這種人在東北特別典型,你看著這個人好像天天嘴里挺橫的,跟誰都嗆嗆幾句,但其實這個人特別熱情。有一場戲是(查案三人組假裝物業上門),他跟王響嚷嚷,我在家都不干活,我跑這兒給你干活來了。那個大媽是獨居老人,龔彪說,你兒女在嗎,大媽說,我兒女在外地;龔彪就說,那你拿幾塊干抹布吧。這就是我看到的很多生活里面的東北人。
南方周末:你怎么理解王響這個角色,他是一個典型的東北好人,有光輝的過去,但面對人生的轉折以后,也接受失業后的庸常生活。
辛爽:我現在理解王響就是一個人認識自己的過程。在最早的時候,1998年,他相信自己的榮譽,他身上有一種集體的感覺,那時候的他是個理想主義者,不關心世界的變化,永遠相信火車一直可以往前走,直到火車停掉,不能再開了。兒子死亡的那一刻,他發現很多東西在他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就碎掉了。到了2016年那條線里,我理解的王響,變成一個現實主義者。他這些年并沒有想到他真的要解決這個事(兒子去世的真相),他已經把自己壓抑到,我過好眼前的生活,恢復到一個很理智、很現實的狀態了。直到那個事情又被挑起來,他一路去追尋真相。在這個過程中,他在最后(對年輕時候開火車的自己說“往前看,別回頭”時),他就變成了一個存在主義者。他知道這些東西是荒誕的,他最后得到的那個東西不是一個答案,那個東西就是我要證實一下我的猜測是不是對的,有什么價值。但是最后他在一個沒有答案的世界里找答案這件事,他后悔了嗎?他沒有后悔。他還要說往前看,別回頭。
全劇最后,王響向年輕時的自己說出了那句流傳甚廣的臺詞:“往前看,別回頭。” (資料圖 / 圖)
南方周末:劇里最后一幕,王響向火車上年輕的自己告別,這讓人想到《耳朵大有福》的結尾。王響說的那句,“往前看,別回頭”,既像是對青年時的自己的一句勸慰,又像是面對漫長的時間過去后的喟嘆,你怎么理解這句話?
辛爽:我現在能想起來最后一幕,當時范老師在定妝,我跟他講整個片子最后一場戲寫出來了,我跟他講那場戲是什么樣的。我說王響跑著跟過去的自己說,往前看,別回頭,那兩個人在那個時空里面相遇了。范老師特喜歡那場戲,說這場戲好,這個味兒出來了。
“往前看,別回頭”是王響在經歷了那么多事,經歷自己一生以后總結出來的一個特別樸素的觀念,跟西西弗斯推石頭是一樣的。最后王響意識到自己是西西弗斯,意識到推石頭這個事情雖然很荒誕,但是我還是要去推動。我還是要從推石頭這件事里,找到我為什么活著,我活著一生的意義是什么。
南方周末:那你怎么看待作為父親的王響,他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父親角色嗎?
辛爽:他其實非常典型。在1998年,他是一個非常典型的父親形象,有年代的局限性。我記得有一場戲,羅美素有一天跟王陽說,你別跟你爸生氣了,等你長大了,你也不一定如何如何。其實就是說了這個問題。他們的人生造就了他們就是會那樣和自己的子女相處。王響在2016年的時候意識到了,因為他也從過去走出來了,所以他換了一種模式去跟王北,跟他這個新的兒子去相處。我不再強求你,不再要求你按照我的想法,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想法,那個時候的父子關系又變成了另外一個形態。
劇中王響指導兒子王陽寫詩。 (資料圖 / 圖)
2
范偉的表演像定海神針
南方周末:秦昊接受采訪說,他比較喜歡龔彪和麗茹在電影院看《春風沉醉的夜晚》的那場戲,那場戲據說是臨時加的。你寫了一晚上,開拍前40分鐘才交給他。這種臨時性的創作在這部劇的拍攝過程中多嗎?
辛爽:其實那場戲不是臨時加的,我們沒有一場戲是臨時加的,都是在劇本創作階段都已經想好了,因為敘事結構是非常緊湊的,不能是臨時加或者臨時減。那個“臨時”,是我覺得這場戲的臺詞還有(可以)修整的地方。因為演員在你沒有開始拍之前,演員對這個角色的塑造和理解不是特別直觀的,只有當你看見他開始演了,那個人活在你面前了,那個時候你會對這個人物有一個更明確的了解。我就比較習慣在原來劇本的那場戲的基礎上更強化演員的特質。所以頭一天晚上我覺得那個臺詞可以再優化,我就重新弄了一遍臺詞。
我的工作習慣會比較喜歡案頭工作做到80%,留20%的空間在現場創作。
我看觀眾有討論一場戲,王北第二天要去上學了,馬德勝和龔彪兩個人要先去蹲守套牌車的嫌疑人,在門口,龔彪突然掏出錢來說這是給孩子的,其實我小時候家里天天發生這種事,感覺看到我們家的父母。那個東西其實不是劇本里寫的東西。劇本里寫的情境就是他們倆去蹲守,王響說我先不去了,你們倆先去。那段戲秦昊老師說給我找幾張一百塊錢,我要從兜里掏出來給孩子。
又比如大家特別津津樂道的指導王陽寫詩的那段。劇本里寫的就是父子的談話。當時范老師說我這兒應該指導他一下,不合轍不押韻。不合轍不押韻是原劇本里寫的臺詞,就是他在說這個詩不應該這么寫,應該合轍押韻。范老師說我得舉個具體的例子,我們倆現場你一言我一語的。范老師說,要么你吹起小喇叭,心里開起花。我說這個臺詞好像還是有點書面化。我們倆就來回地聊,現場聊著聊著,跟接龍似的,就接出了最后呈現的那個東西。
南方周末:你怎么評價范偉在《漫長的季節》里的表演?
辛爽:我看到網友在說這些演員的表演時,有一句評價特別有意思,他覺得范老師的表演在這里面是定海神針。他確實承擔了這么一個功能。這里面你能看到的,包括陳明昊老師,包括秦昊老師,他們的表演都是不一樣的,但是一定有一個人能夠把所有不一樣包裹在一起,變成一個非常和諧的(表演),范老師就承擔了那樣一個角色。因為他這個人物挺難的,過去和現在有很大變化,你看他在2016年的表演和1997年、1998年那條線的表演,他已經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那個難度在于,人的有些東西是在變化的,兒子沒了,火車不能開了,代表我價值的東西沒有了,那我現在是個什么人?變化的東西大家都知道。但是還有一些心底里沒變的東西。作為一個演員,這相當于一人分飾兩角。兩角的難度還不是說你要演這樣一個人和那樣一個人,你是要演他們倆又相同又不同,難度非常大,范老師處理得很好。他發現王陽死在水邊,去認尸的那場戲,拍之前范老師就跟我聊,他說這場戲能不能不拍到他的臉,所以那場戲,他跟王陽說話的時候,你基本上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很小的一部分容貌。那場戲我覺得是他對表演內化的追求,他不再希望通過外在的表情去做一些表演。他用肢體,用整個氣氛和情緒就能完成,他知道他周邊所有的東西都在幫他完成這個創作。
南方周末:查案三人組的另外兩位,陳明昊和秦昊呢?你有看到網友的評價嗎,有人說辛爽比婁燁更加禍禍秦昊,《隱秘的角落》里他脫發,這次是中年發福。
辛爽:陳明昊老師和角色很適配,馬德勝這個人因為他刑警的設定,但我們不希望把他做成特別刻板標簽的刑警。陳明昊老師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覺得他身上有那種特別亦正亦邪的東西,你說他很正吧,他有一種特別癲狂的東西在;你說他很癲狂,但其實他身上又有一種正氣,那個東西就很符合馬德勝這個人物。
秦昊老師這次突破也特別大,很多東西是我沒有預期到的。我知道他是沈陽人,對東北的東西駕馭起來是沒問題的,但是他駕馭到現在這個程度是我沒有想到的,觀眾估計也沒想到。他把龔彪這個人物演成了,很多人跟我說,“長得跟我老舅一模一樣”“就是我小姨夫”。
我覺得所有的演員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但這次我對秦昊老師的印象是,他的可塑性我不知道還能擴展到什么程度。
劇集《漫長的季節》由三條時間線交織敘事,其中兩條在1990年代末。圖為男主角王響在當時的廠區。(劇組供圖 / 圖)
3
致敬《馬大帥》是敘事的一部分
南方周末:《漫長的季節》里好像放置了很多值得玩味的隱喻:比如《泰坦尼克號》暗合王陽和沈墨的命運,而龔彪養的鴿子不能生育,離婚后決定放它們自由,在設計它們時的考量是什么?
辛爽:《泰坦尼克號》暗示著王陽和沈墨命運的走向,是一層含義。另外一層含義,泰坦尼克號也很像當時的樺鋼,那艘船上面有廠長,也有王響,有談戀愛的年輕人,還有樂師,大家都在那艘船上,大家永遠不知道它會什么時候撞到那個冰山上,那其實也是一個命運的符號。這些東西它的魅力就在這兒,大家能夠解讀出來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南方周末:這些年很多東北故事都會和懸疑做類型組合。但我們回顧21世紀第一個十年的很多東北題材影視,比如《耳朵大有福》《鋼的琴》都并非如此,《漫長的季節》好像混合著這兩種表達?
辛爽:我們是有意識地要躲避開這兩個東西,不是要結合這兩個東西。作為一個創作者永遠希望能夠給觀眾呈現出一種新的感受、新的風格。之前的影視劇里呈現的東北的樣子,是我們想要規避掉的。因為劇本本身就是帶有嫌疑犯罪的材料,生活質感的東西是我們處理材料想到的辦法,這兩種東西用這樣的方式處理,可能形成一種觀眾在這之前沒太見過的新的感受。所以這是創作的邏輯,不是我們要把懸疑和生活疊加。是在處理方式上和材料構成反差,形成的一種新的趣味。
南方周末:這次背景放在東北,有很多小的細節設計都致敬了《馬大帥》,比如用了同樣的“維多利亞國際娛樂廣場”,同一位演員扮演門童,甚至講戲的時候也穿著范德彪的文化衫。這兩部劇粗看上去是有差異的,你認為它們同頻的地方是什么?
辛爽:一是確實自己很喜歡,這個必須得承認,二是《馬大帥》這個東西除了致敬以外,也是在完成我敘事的一部分。《漫長的季節》講時間的概念,這個時間變化不光是在戲里。在其他的層面上,我們也有意在把時間的概念強化。為什么我們把當時在《馬大帥》里面演門童的老師又找來,和范老師(重聚),因為他們倆也二十年沒見了。當時你看《馬大帥》里面演門童的那個老師還是一個小伙子,挺年輕的,現在也變成一個中年人了,戲里戲外都能看到時間的變化,關于時間怎么在人身上穿過,大家能更深刻地感觸。
南方周末:命運可能是這部劇的重要主題,王響兒子和妻子接連去世,他自己甚至跑去臥軌,直到一個孩子的哭聲救下他,老年三人組一夜KTV后,一個腦血栓,一個出車禍死了,你怎么看待命運在他們身上的作用?會擔憂這樣的走向讓人物的命運顯得苦情嗎?
辛爽:我理解的不是悲情,這個戲最大的主題講的是時間和命運。命運其實非常懸疑,你永遠不知道它下一刻會給你發什么牌。最早命運給龔彪的牌特別好——1990年代的大學生,但是命運后面給他發了不少爛牌。命運給王響發了羅美素的牌,發了王陽的牌,但是當他躺在軌道的那一刻,命運又給了他一張王北,在那一刻王北救了他。王北對他來說是一個天使一樣的存在,命運給他的最美好的東西。
南方周末:龔彪人生的最后一刻,在確認自己中了彩票的同時,死亡也同時降臨了,你怎么看待那一刻龔彪的命運?
辛爽:我覺得這就是視聽最有魅力的地方,因為你很難在一句話里面同時讓你開心又讓你難過。但是你在一個視聽語言里面,在同一個畫面里,你感受到快樂,也感受到悲痛。在那一刻沒有什么,就是命運給龔彪發了一張牌。死亡從來不會提前告訴你,死亡就是突然一刻降臨。
多年后偶然重逢,倒在地上的邢三兒尊嚴掃地。 (資料圖 / 圖)
南方周末:劇中有一個很戳人的情節:邢三兒倒賣車牌被三人撲倒在地,露出死死掩住的尿袋,那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他的尊嚴。邢三兒不能算是“好人”,但“好人”王響同樣沒有得到時間的回報,你怎么理解“漫長的季節”里發生在這些人身上的變化?
辛爽:首先我說下王響當時為什么要放過邢三兒,雖然他們倆之間有那么多恩怨,但是看到這個人此刻所有的尊嚴都被扒掉的時候,他會產生同理心,那個時刻是人性閃光的時刻。另外,他們當時在查案,最初我從你這兒得到線索,但結尾的時候我把你放了,這是整部戲的邏輯。時時刻刻都能讓觀眾意識到這個邏輯——案件本身是為了最后的情感服務的。
如果我們要做一件衣服的話,案件它最多就是針線,它只是負責把這件衣服縫在一起,但是我們要看的東西不是那個針線,我們看的東西是最后形成的那件衣服,所有人物、所有情感都拼接在一起,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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