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還有哪雙幸運的眼睛還沒看過。
許光漢的屁股新片,《關于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
以下簡稱《鬼家人》
(資料圖片)
豆瓣開分8.8。
上周上線流媒體,分數目前降到8.2。
2月在臺灣上映,是今年最快破億的臺片,并收獲6000萬成本換3.64億(均為新臺幣)票房的成績。
盡管評分有下落,但我還是很建議一看。
一出有趣的“糾偏”小品。
01
一場非結不可的婚
夜里。
一場詭異的冥婚,正在舉行。
新郎戴著大紅花,戰戰兢兢地拜著天地。
冥婚的對象,是誰?
也是一名新郎。
死者,新郎一號,毛邦羽,小名毛毛(林柏宏 飾),因車禍死亡。
活人,新郎零號。
不是,新郎二號,吳明翰(許光漢 飾)。警察,在現場搜證時不小心撿到了毛家人扔在路邊的冥婚紅包。
臺灣的風俗里,撿紅包,就是表示接受冥婚,拒絕冥婚就會倒大霉,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所以,吳明翰為保全自己,被迫在今夜與死人拉郎配,電影的故事也由他們的“婚后”生活,慢慢展開.......
冥婚,向來是各大恐怖片里常見題材。
卻在《鬼家人》里,因為主持婚禮的法事“安排”零、一號,變得格外搞笑。
這么一個場景,就包含傳統風俗、LGBT,既有喜劇也有恐怖元素。
如此大膽的“大雜燴”電影。
不得不說說導演,程偉豪。
他擅長用閩地風俗與恐怖元素相結合,拍出臺灣本土恐怖片——
《紅衣小女孩》系列,讓他獲得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提名;
《目擊者之追兇》,豆瓣8.2的高質量懸疑犯罪片;
前兩年的《緝魂》,雖然只有6.8分,但從內地版本(124分鐘)與中國臺灣(130分鐘)版本來看,刪減的6分鐘,也許是這部電影評分不高的關鍵。
《紅衣小女孩2》里的為了找孩子,法師特地請虎爺上身。虎爺,臺灣省民間保小孩子的守護神
這一次,程偉豪拋棄了前四部長片里沉重暗黑的嚴肅題材,轉型做一個高概念的新喜劇片。
《鬼家人》的風格,呈現出了如此多元化的元素雜糅,勢必讓人物群像變得復雜,想讓一個復雜的故事一下能抓住觀眾的眼球,就得加大二元對立,拉開喜劇沖突。
所以,在這部電影里,導演與編劇用簡單、直給的方式,將人物角色打上標簽——
吳明翰,鐵直男一個。
對LGBT群體有著刻在骨子里的歧視。
同個警署里的警花林子晴 (王凈 飾),警局花瓶。
毛毛,一名完美、典型的同性戀人士。
熱愛環保事業,想與男友結婚,卻遭家庭反對。
最后,醉酒走上馬路,車禍后,肇事車輛逃逸。
一個直男,一個花瓶,一個gay。
三個最有化學反應的群體,放在一部電影里,絕對能刺激觀眾眼球,并產生極大的話題量。
這么做,擴大了電影的受眾。
缺點也明顯。
人物設定過于單一;成長過程不豐滿;故事推進過于依賴臺詞……
但,這些卻被一件事給遮蓋了。
屁股。
02
一場直男改造運動
《鬼家人》喜劇效果最炸裂的一處,是在吳明翰與毛毛冥婚后,吳死活不肯改口叫老公。
毛毛為了教訓吳明翰,便附身在他身上。
故意裸奔出門。
來到警察面前,裸跳一首蔡依林的《舞娘》。
(典梗了)
等警察追到面前,又展現其“千山鳥飛絕”的舞姿,妄圖迷惑警察。
警察能說什么呢?
“你這樣......好厲害哦。”
許光漢的屁股,是這部電影的一大賣點。
能看到這樣的情節,得感謝《鬼家人》編劇吳瑾榮。
你可能沒想到,這也是《李茶的姑媽》的編劇之一。
質量先不論,兩部電影有一個共同點:有一大部分的喜感,來自對男性“肉體”的壓制。
兩部電影卻有一種“橘生淮南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的微妙差異。
臺灣本土電影,觀眾接受,甚至樂意看到對于男色的全面消費,編劇也可以更為直接、大膽地輸出喜劇笑點。
這部電影不落入俗套之處在于,以喜劇之名,主創們借許光漢的肉體完成了《鬼家人》對直男的“調教”。
《鬼家人》里,許光漢的肉體,代指的就是直男的男性氣質;
而他頻繁受傷,事實上就是這個時代對傳統男性的解構。
吳明翰在拒絕冥婚后,運勢一跌到底,被車撞,被領導降職,扔去派出所。
在他清理彈夾時,最后一顆子彈,擦破他的大腿——
他的槍差點就毀了他的槍。
這些笑料也在暗示——
男性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是自找,自作自受。
也是他決定去接受冥婚的一個重要轉折。
前面次次與死神擦身而過,吳明翰都覺得不可怕。
但,如果讓一個男人“去勢”,那真是要命。
接著,就是他的大婚之夜,毛毛讓吳明翰叫老公,在對方拒絕后,將他附身后的裸奔。
是對吳明翰“身體”的第二次調教。
當毛毛說,也許自己能幫他重回分局。
吳明翰立刻一個跪撲,滑到了“死鬼老公”身邊。
此時,對吳明翰身體、內心的“調教”,已經大獲全勝。
這部電影很大程度上都在調侃著直男氣息。
甚至,以毛毛的“男凝”視角,消耗許光漢的肉體,也算是程導對男性導演常消費女性肉體的以牙還牙。
這是《鬼家人》能獲得高口碑的“爽點”。
《鬼家人》對大多數觀眾都較為友好的是,它并沒有以“男男夫婦”的甜蜜cp設定,就想潛移默化地改變某一方的立場、觀點。
電影里,毛毛兩次“投胎”后,都給了吳明翰一個人對著電腦獨處的時間.......
第一次,他打開了成人網站,并點擊了下載。
第二次,他是在與毛家人視頻。
電腦旁邊還是有紙巾、潤膚露.......但,還有一個貼著彩虹旗的水杯。
下面有一行標語:
人鬼可以冥婚
同志不能結婚
《鬼家人》并不得罪任何一個群體,用巧妙的春秋筆法,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人們。
這種方法也更容易被觀眾接受。
(以下涉及結尾劇透,還沒看過的朋友慎重觀看。)
03
一場雙向奔赴
2019年,臺灣地區同性婚姻法正式實施,使得該議題又一次成為全民話題。
2018年的《誰先愛上他的》,2020年的《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還有李李仁的《迷失安狄》,吳慷仁在《華燈初上》里飾演媽媽桑,還有讓“陳嘉玲爸爸”陳竹昇拿下金馬最佳男配的《阿莉芙》。
LGBT題材在臺灣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這一次的《鬼家人》,是浪潮上涌起的又一朵浪花。
從對于同性戀人群的“避而不視”,到“忐忑接受”,最后是“歡喜收場”,宛如這么多年來,臺灣同性婚姻斗爭的心路歷程。
所以,《鬼家人》的出現,是順勢而為。
甚至借錯位制造出一種幽默——
代表傳統的阿嬤早就接受了同性婚姻。
年輕的直男卻還在恐同。
作為喜劇,這樣一場盛大的LGBT的狂歡派對無疑是成功的。
但遺憾的是觀眾的興致被推向最高潮時。
電影卻在謹慎和老調重彈中收尾了——
父子和解。
吳明翰幫助毛邦羽完成一個個心愿后,他仍然沒法投胎。
原來他最想要的,其實是和一個人好好過家庭生活。
和吳明翰?冥婚不算一起生活。
和男友?男友有了新歡。
這個對于家庭的愿望,最終落回到了原生家庭上。
父親本想接受兒子與男友,特意買了三份蚵仔煎,前往毛毛男友家,卻撞見了毛毛男友的出軌。
所以,在毛毛跟父親提結婚時,父親又是以說不出口的“我為你好”,而拒絕了毛毛的請求。
毛毛以為是父親不接納他的取向,心情郁悶,而醉酒出了車禍。
實際上毛爸的困境與吳明翰相同——
他們被困在了一個由自己的固執構成的繭房里。
父親習慣了自己的權威,便排斥了溝通,最終造成了悲劇。
以冥婚為引子。
最終電影通向的是父子二人的陰陽和解。
我并不反對父子和解。
只是這個結局缺乏鋪墊,也沒有挖掘到足夠的情感分量,有些草率了。
毛爸為了解開手機給毛毛男友下跪的戲,也顯得過于生硬和煽情。
《鬼家人》拋開了精彩的搞笑名場面。
其他的元素都只能說拍得湊合——半吊子的警匪罪案,半吊子的家庭溫情,再加上半吊子的女性職場。
但話說回來,我們期待《鬼家人》,真的就是在期待一部100%的警匪片?
要我說,這樣的電影存在,就是最大的勝利。以一種我們難以想象的姿態,自由地存在,熱烈地存在。
有人說。
《鬼家人》最后讓毛毛與父親和解是向父權妥協了。
沒有徹底地批判這個父權制——這個造成他悲劇的元兇。
但Sir看來,《鬼家人》首先是一部喜劇。
就像有人看《芭比》,說芭比自愿進入到真實的世界,是妥協了,是“不徹底的女權”。
難以理解。
為什么今天總有觀眾,要求電影(還是通俗喜劇片)一定要擺出最激進、最富戰斗性的姿態?
我們看喜劇是為了笑,不是去看大字報。
《鬼家人》也被預設了對直男進行批判、再教育的立場。
但其實呢,電影并不是毛毛對吳明翰的單向整頓。
而是一場互補,是他們的“雙向奔赴”。
毛毛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正確”的他,也是一個單薄的人。
他環保,反核,捐款,還是個gay,政治正確的buff疊滿了。
但你正確,就能自動過好一生了嗎?
毛毛的弱點在于,他善于理念,卻疏于實際生活。
在愛情里被動怯懦。
看到男友出軌的事實,不敢面對,作為一個鬼還要跳樓逃跑。
在家庭關系里,他也希望處理好和父親的關系,卻也不知怎么開口。
吳明翰的出現并不是作為一個活人幫死人完成心愿這么簡單。
“不正確”的他,有著毛毛身上缺乏的任性和沖勁。
毛毛教會了他正確。
他則教會了毛毛勇敢——
要知道最后一場高潮戲,是吳明翰昏迷的狀況下,毛毛一個人完成的。
所以毛毛真正能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是別人幫他實現了愿望。
甚至也不是和父親和解。
而是他終于敢于做自己了——不再僅僅是口頭上的政治主張。
《鬼家人》的確沒有深刻批判父權或直男。
但電影未必需要敵人。
我們的生活中也沒有必要把誰當成敵人。
同為普通人,為何不能相互和解,雙向奔赴,一定要分出個高下對錯?
況且,在一個同性戀婚姻已經合法化的地方,在一個風氣(相對于其他東亞地區)更加開放和包容的地方,恰恰不再需要過于苦大仇深的姿態。
所以我覺得,它的輕松,它的自信,它的隨意“消費”,才是一種更好的狀態。
一種在緊繃的氛圍里強撐場面,光靠口頭的主義與批判達到不了的狀態。
反正人家在現實里已經贏了。
在電影里就想怎么玩怎么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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