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chǎn)劇能有多勇敢?
一次沒人看好的改編。
(資料圖片)
從發(fā)布劇照就被吐槽。
但你以為它會退縮么,不,它迎難而上了。
不能說十分糟糕。
但可以說十分無聊!
花轎喜事
沒錯。
《上錯花轎嫁對郎》又翻拍了。
2001年原版改編自臺灣作家席絹的言情小說,因為制作用心,劇情新穎,當年就是破收視紀錄的現(xiàn)象級爆款。
兩年前,翻拍版的《花好月又圓》,已經(jīng)讓原版從7.4分漲到了8分。
這一次,從海報就能嗅到工業(yè)糖精味的《花轎喜事》。
再一次讓原版漲到了8.6。
翻拍,是國產(chǎn)劇進步的動力!
坦白說,《花轎喜事》的制作精美,也沒有魔改劇情。
為什么網(wǎng)友還是打出滿屏一星?
Sir看來,是今天大家越來越不能容忍走捷徑、吃老本。
翻拍,反而是帶火了老版。
對比之下看發(fā)現(xiàn)的第一宗罪:
審美降級。
兩位女主比起老版,實在遜色不少。
原版:
哇,從畫卷上走下來的美人。
新版:
哦,從小紅書上走下來的網(wǎng)紅。
古典美,其實不僅是顏值的對決。
這就不得不提老版的造型師。
憑《武則天》《唐明皇》《紅樓夢》等經(jīng)典妝造,素有“天下第一梳”美譽的楊樹云。
杜冰雁和李玉湖,都是江南美女,一個大家閨秀,溫婉堅定;一個武將之女,活潑嬌憨。
為了讓觀眾一秒鐘記住人物,楊樹云在頭飾上把細節(jié)摳到了極致。
發(fā)髻步搖一般都是對插,但李玉湖不按規(guī)矩出牌,楊樹云就故意把步搖只插在一側,打破了造型的平衡感,搭配同款耳環(huán),顯得輕盈靈動;
杜冰雁作為富商女兒,換做普通造型師,肯定主打一個貴氣,但楊樹云卻嫌金飾艷俗,無法襯托出“杜冰雁”的意境。
于是又將頭飾換成素銀,只用淺翠蘭寶石點綴,完成后覺得不夠喜慶,又在兩薄鬢處插了紅絲穗。
童年回憶殺,就是這么來的。
而新版。
妝容敷衍,就像用美圖秀秀畫的;造型雷同,根本看不見人物性格。
女扮男裝的對比更是暴擊。
老版:非必要不化妝,素凈靈動。
新版:睫毛眼影腮紅,一個不落。
你評評看,除了這個發(fā)髻,跟女裝有啥區(qū)別?
最要命的是。
老版杜冰雁女扮男裝后,表演的特點會隨之變化,并不是抹去所有的女性特征,而是自然暴露出沒被傳統(tǒng)規(guī)訓的部分。
但新版對男人味的理解,幾乎就等于:
油膩。
第二宗罪:演技災難。
李玉湖是武將之女,英氣十足,喜歡耍功夫。
當年黃奕接拍老版,跟現(xiàn)在的小花一樣,稚氣未脫,缺乏經(jīng)驗,打戲也說不上多專業(yè)。
但至少能讓觀眾信服。
不管是招式、眼神還是體態(tài),這就是個會武功的人。
新版,感覺是替身都懶得找,旋轉跳躍轉圈圈,就是“姑娘好武功”了。
杜冰雁是揚州第一美女。
老版首次登場,是先聞其聲,后見其人。
琴聲急促,身體前傾,匹配杜冰雁的身份修養(yǎng),同時暴露她內心的不安。
一回頭,雙眸濕潤,朱嘴微顫。
原來,為了維持家族生意,杜冰雁必須按照父親的安排,嫁給病秧子沖喜。
母親苦口婆心相勸后,杜冰雁表面服了軟。
一聲“我嫁”之后,不是怒目相視,嚎啕大哭。
而是微微擠出一閃而過的笑容。
她不得不服從,服從于女子必須依附于人生活的宿命,也服從于親情孝道的綁架。
但她要強地沒有讓眼淚落下來,來保留強大的自我:
“別說重病了,就算對方是個死人,我也嫁!”
新版,同樣的劇情和對白。
我們仿佛看到了硬擠的表情,在一張頑強的科技臉上怎么也揉不勻,擴散不開。
拋開表演。
新版改編的兩個角色,從劇本上能立起來嗎?
引用網(wǎng)友辣評:去其精華,自創(chuàng)糟粕。
先看第一場戲。
兩位女主為什么初次見面,就能義結金蘭?
因為她們都發(fā)現(xiàn),對方就是自己靈魂里那塊無法抵達的拼圖。
她們的命運是相似的:
都必須為了家族傳統(tǒng),犧牲自由和愛情,走進不幸的包辦婚姻。
但更相似的,是她們的本性。
雖然暫時折服于命運。
但心里始終倔強叛逆。
然而在新版這里。
大家閨秀,等于“沒有見識”。
李玉湖夸杜冰雁是天上的大雁。
杜冰雁毫無道理地顧影自憐:“不過是沒什么見識的小女子罷了。”
武將之女等于“沒有教養(yǎng)”。
跟杜冰雁初次見面,張嘴就是“你放屁”。
說話沒有古代女子的做派,體態(tài)是歪的,小動作也非常多。
對比老版的黃奕,雖然也有伸懶腰、愛舞劍的小習慣,但都只是為了體現(xiàn)爽直可愛,身子始終是擺正的。
杜冰雁發(fā)現(xiàn)自己進錯夫家后,女扮男裝,找在軍營當值的“夫君”澄清誤會,途中卻遭遇打劫。
新版把杜冰雁寫成了一個不諳世事的圣母心。
雖然被騙被搶,但仍要求解救自己的大俠,要放壞人一馬。
但在老版里。
杜冰雁雖然同樣單純。
但絕不是沒有七情六欲的洋娃娃。
拿回錢財后,她怒目而視,還向惡人啐了一口,表達不屑。
既體現(xiàn)了杜冰雁的冰雪聰明:懂得模仿市井之徒,掩飾自己的女流身份。
同時也呼應了人物成長——杜冰雁從被媒婆迷暈,再到喬裝去軍營,情急之下把將軍迷暈,預示她已經(jīng)不再是待字閨中的大小姐,而是具備獨當一面的成熟心智。
這些,新版里統(tǒng)統(tǒng)看不見。
于是你就不難明白:
為什么即便拿到一個已經(jīng)被驗證過是爆款的劇本,但《花轎喜事》的口碑卻全面翻車。
因為在過去,就算是小打小鬧,小情小愛的偶像劇,在角色塑造上也決不是簡單粗暴的。
因為偶像劇不僅是在甜和虐之間無腦橫跳。
而是要讓你相信,這些糖的成分,是生動的人味,真實的生活。
而新版讓Sir最無語的一條:
根。本。嗑。不。動。
老版里,李玉湖錯嫁的齊天磊,這是個表面裝病、內心腹黑的貴公子。
沒有成功洞房的那天,就識破了她一定不是杜冰雁。
但他又看穿了李玉湖沒有壞心思,于是半真半假地演了起來,于是日常各種逗媳婦,尤其愛挑李玉湖最不擅長的琴棋書畫來作弄她。
也正是這里,貢獻了讓網(wǎng)友嗑到牙疼的蠢萌日常。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刮起的妖風,現(xiàn)在內娛偶像劇的男主,不是把油膩當深情,就是拿面癱當有型。
新版的女主,本來就只會瞪圓眼、裝可愛。
男主就更是套路化:每次看向女主,不是極度嫌棄,就是眼神渙散,仿佛在說怎么還沒殺青。
但在老版里,聶遠卻將小男孩的情竇初開演得活靈活現(xiàn)。
嘴上取笑李玉湖沒文化。
但眼里滿是寵溺。
假裝要打李玉湖的掌心,誰知他親完手就跑,撩妹技能滿分。
老版里,杜冰雁成功混進軍營后,是在湖里洗澡偶然被大將軍發(fā)現(xiàn)。
倆人因為互不相識,發(fā)生了一場“我當你是間諜,你當我是流氓”的誤會,整個過程好玩刺激,驚險萬分。
觀眾的心情,隨著敘事和表演此起彼伏。
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杜冰雁洗澡,將軍滿臉欣喜。
正當觀眾都以為這是個大色狼……
鏡頭突然一切:
他突然就從水里竄出來,捂住了杜冰雁的嘴。
領教過人心險惡的杜冰雁,急中生智,佯裝上岸,實則是拖延時間。
還故意說自己是將軍夫人,轉移注意力,轉眼就把將軍迷暈了。
新版的臺詞是保留了。
但敘事節(jié)奏全部亂套。
該鋪墊的地方全做減法,該簡潔的地方又極啰嗦。
如杜冰雁洗澡,本不是重點戲碼,老版只是遠景帶過。
但新版硬是整成了沐浴露廣告大片。
莫名其妙的水中轉圈,莫名其妙的網(wǎng)紅配樂……
△ 講道理,這是不是有點恐怖了
老版是意外偶遇。
新版則是想一出是一出,前后劇情根本銜接不上。
上一秒,將軍還軍營里嚴肅開會,下一秒,臨時起意就想去湖邊逛逛。
更讓Sir想不通的:
不是說好的偶像劇嗎?
初次相遇的重頭戲,怎么一點互動都沒有。
男主一到現(xiàn)場就看見女主出浴,然后就利劍出鞘,架在人脖子上,兩個人的表演,互相在比誰更木。
看完之后Sir只能說。
這屆新生代演員,怕不是得了木頭人病。
而這一屆的創(chuàng)作者和部分觀眾,也得了神經(jīng)過敏。
你想不到2023年了,拍一場歡喜冤家的鴛鴦戲水,竟然比20年前包裹得還要嚴實。
到底是新人不能脫了?
還是觀眾太敏感了?
當年我們看得也是心思無邪,演員也是演得坦坦蕩蕩,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此處再次有請沙溢出場:
劇情上放不開。
情感又不真摯動人。
只剩下寡淡無味的模仿。
今天國產(chǎn)劇市場已經(jīng)告別了流量明星主導的時代。
國劇甚至還能“揚帆出海”,每次被鄰國買下版權,大家就要奔走相告“文化輸出”。
然而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
我們卻愈發(fā)神傷:
真正的良心佳作,沒有更頻繁地涌現(xiàn)。
甚至承包了童年回憶的老劇,也正在被貨不對版的翻拍消耗著元氣。
當然也有人說。
不就是偶像劇,這東西沒得看也不可惜。
但千禧年初,當國產(chǎn)劇進入爆發(fā)期,主動向外探索時,哪怕是被認為是玩不出新花樣、只有年輕人喜歡的偶像劇,都能被開發(fā)出無數(shù)新鮮玩法。
傳奇戲說《上錯花轎嫁錯郎》是一種。
游戲仙俠《仙劍奇?zhèn)b傳》是一種。
還有穿越言情《穿越時空的愛戀》又是一種。
當年的古裝劇市場,也不只有喜劇和愛情,還有戲說、歷史、罪案。
今天,當古偶已經(jīng)成為內娛開發(fā)得最成熟,產(chǎn)量最穩(wěn)定,內容最安全的類別。
卻并沒有往更精細的方向走。
甚至跟渣畫質的老劇相比,都成了畫蛇添足的笑話。
所以回到開頭的問題:
為什么內娛老劇翻拍,火的總是原版?
這個問題,就跟那些曾被我們認為平平無奇、制作粗陋的老劇們突然遭遇報復性漲分一樣。
當觀眾不相信國產(chǎn)劇還有明天。
那么將老劇倒帶重放、剪輯考古……
或許就是我們唯一可以擁有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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