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北京市區(qū)的迎春花已經(jīng)盛開,野山桃也爆開了骨朵。這樣的季節(jié),仰頭望天就能隨時看到北歸的鳥群——歐椋鳥、寒鴉、大雁的鳥群,都代表著春天的來臨,還有一兩只落單的蒼鷺,也在日夜趕路,追趕著大部隊。
郊野公園里,除了玉蘭花半開,一兩朵野杏花準備著粉紅的骨朵,其他的,都好像還在等待。等待什么呢?它們肯定有自己的號令。我期待花開,卻又怕突然到處繁花似錦,讓人目不暇接;還有點惜春的小心思——怕花開的間隙里,春天稍縱即逝。
我還是每天走到郊外的園子里,此時已是春色滿園關不住,它們從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聲鳥鳴里浮上眉梢。看吧,月見湖里倒影中的柳樹有了綠意,它們枝條上的白頭鵯傳來了婉轉的流水似的叫聲,一個冬天白頭鵯都不會發(fā)出這樣的聲音,如今,春風蕩漾,這是發(fā)情期的到來,雄鳥在情不自禁地叫,吸引著雌鳥的關注,這是情歌。有時只是雄鳥自己在唱,如果雌鳥和雄鳥歌聲有了呼應,那是兩情相悅,在合奏一曲春天的愛情故事。
湖水上空又飛過去一對蒼鷺,展開的翅膀好像要覆蓋住湖水和大地上的一切。前面的蒼鷺邊飛邊叫,后面的并沒有配合,它們朝著西南方向飛了過去。
湖面上有兩只綠頭野鴨,在湖中間依偎著享受安靜的清晨時光,岸邊蘆葦和蒲葦?shù)臍埜铮区P頭帶著顫音的叫聲。我尋找時,一對游到了水中,它們劃開的湖水即刻平靜下來,并沒有形成漣漪。即使它們叫著游過了那對野鴨的身邊,野鴨也無動于衷。一只扎入水中,另一只幾乎跟著水花,也扎進了水里,也許此時是它們的熱戀時刻,在水面上不分離,在水下也要追隨在一起。
湖邊一排大楊樹上的喜鵲突然喳喳喳地叫,原來是最高的枝條上落了十幾只烏鴉。這里是喜鵲筑巢的地方,也就是喜鵲的領地,它們對烏鴉的到來感到不適。有大膽的喜鵲朝著烏鴉沖去,但是烏鴉們占據(jù)著上風,通過不同叫聲傳遞信號,一會兒工夫,從遠處的樹林里又飛來了一些喜鵲加入戰(zhàn)斗中。但對于烏鴉來說,這并不會構成威脅。它們會對峙多久?不得而知。鳥兒在春天為領地戰(zhàn)斗的事不斷發(fā)生,但是最后,都會找到自己宜居的樹林,安家落戶,繁衍生息。
冰雪融化之后,湖邊稻田里的凍土層也松軟了,坑洼里有了積水。園丁們在清理去年的稻茬,然后緊跟著犁開土地,準備播種油菜花。在湖邊,春天和農(nóng)耕是同時開始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農(nóng)時,農(nóng)人和園丁們都心中有數(shù),包括稻田后面的櫻桃園里,前些日子在樹根施了肥,開始第一次澆灌。
再抬頭看看大楊樹時,烏鴉們已經(jīng)消失不見。也許它們只是路過這里而已,讓喜鵲們多慮了。喜鵲窩里,每一只喜鵲都在忙碌著,修建去年的老巢,或者重新筑巢,它們一個春天不是在尋找運送樹枝的路上,就是在搭建著的巢里規(guī)劃。你常發(fā)現(xiàn),它們叼著樹枝,飛過月見湖上空,倒映著它們劬勞的身影。湖水中也倒映著突然飛過的一群歐椋鳥,還有寒鴉,一隊鳥群有的達到千只以上,它們的鳴叫聲似乎把湖面震出了波紋。鳥群陸續(xù)回歸,白天鵝最早到來,然后,緊跟著野鴨到了湖中。灰椋鳥要等到櫻桃開花的時候,燕子幾乎在清明到來,布谷鳥應該是最晚到來的鳥,它們會在麥子抽穗麥花飄香的時候,突然在夜里啼叫。
去年春天才來到湖邊的烏鶇,在這里安了家。不久前一個朋友問我,在他家樓下的小花園里,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一只像烏鴉卻比烏鴉小的鳥,羽毛全黑只是喙是黃色的。我告訴他那是烏鶇,只一年它們很快適應了這里的環(huán)境。其實我在想,是這里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達到了烏鶇棲息的條件。南水北調(diào)中線工程為北京帶來的水,以及湖邊新建的濕地公園,讓許多本來在秋天向南方遷徙的鳥兒,還有許多在初春北歸的鳥兒,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留在了這里,找到了自己的桃花源。
如今,越來越多的鳥兒落戶月見湖畔已不足為奇,這里這幾年新種的千畝油菜花,以及恢復的千畝京西稻田,還有十幾個公園連在一起的三山五園園外園的自然景觀,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生態(tài)小環(huán)境,四季宜人,也四季宜鳥和草木,大自然的神秘莫測和千變?nèi)f化每天都在這里上演。
在月見湖岸邊,不知何時,一群斑鳩在飲水和覓食,它們像在自己的家園里,那樣自如自在。喜鵲也來到水邊,還有早來的燕雀、白鹡鸰閑庭漫步般在田埂上走著,并不在乎你的存在。
人字形的大雁,是七只,飛過了月見湖的上空。它們認定方向,朝著北方飛去,你似乎聽到了它們扇動翅膀的聲音,那樣有力,有著行軍一樣的節(jié)奏,以至于在湖邊突然想朝著它們敬一個禮,你知道,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夠阻擋得住春天勃發(fā)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