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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評家詹姆斯·伍德在評論弗吉尼亞·伍爾夫的文學批評時指出:“在她的批評中,比喻的語言成為一種以自己的口音與小說對話的方式,唯有這種方式可以尊重小說終極的不可描述性。批評家便是用比喻來避免以成人的簡明欺凌小說。因為這種語言是一種強大的猶豫。其強大在于伍爾夫比喻的活力和獨創;其猶豫在于它承認,在批評中純粹的總結語言是不存在的。”說詹姆斯·伍德是伍爾夫的傳人亦未嘗不可。他的批評寫作亦具有他所總結的伍爾夫的兩點特色:一是“強大的猶豫”,一是“奢侈的口角”。所謂“奢侈的口角”,是指批評家用比喻性的語言傳達判斷時,不可避免地構成與批評對象的競爭關系;換言之,“比喻的語言是一種秘密的分享、靠近、相像,同時也是競爭。”
當文學批評力求傳達一個高質量的認知和判斷時,它不外乎是一場艱苦的角力,而批評的格式化和理論化會成為批評家自我逃避的出口。當今學院批評的一個常見弊端是將文學作品當作理論佐證的材料;作品被降格為文本,服務于所謂的學術;在作品的詩學形態未被認知的情況下,就將其當作釋義的對象處理,并且以多元論和去中心化的立場為借口,回避批評中那些難啃的硬骨頭。
詹姆斯·伍德的可貴之處在于挽回文學評論那種幾乎被扭曲的價值,仿佛時刻提醒我們“文學感覺”的重要性。批評家如果不能表現出對文體、形象和敘述的真實感覺,則其判斷又如何可信呢?他把直覺、視野、素養和鑒別力協調起來,顯示一種敏捷的悟性,一種能夠感覺也能夠論斷的文學批評之在場。他的寫作主要是為了傳達“眼力”——將文學批評和文學創作的肌理緊密結合起來,這是詹姆斯·伍德的志業。
——許志強:《部分詩學與普通讀者》,浙江大學出版社2021年10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