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見湖畔的稻田在盛夏生機盎然。一場一場的雨,稻苗眼看著往上躥,從插秧到現在不到倆月,稻苗已經長到三四十厘米高。雨后晴朗的天空少不了大片大片的白云,濕熱的空氣變得涼爽了。稻田、蛙聲、蟬鳴、鳥叫、大楊樹的綠蔭,讓人置身于生命的旺盛中。
(資料圖片)
湖中的荷花漸次開放。荷花開放,黃葦鳽也準時返回家園。它們低低地貼著湖面飛,尋找安營扎寨的地方。蘆葦和蒲草里的葦鶯急切地叫著,好像受到威脅似的,它們是在宣示自己的勢力范圍。葦鶯早已在湖中的蘆葦和蒲草間搭建了巢,已經孵化了兩三窩小葦鶯,必須保護好鳥巢和幼鳥。
對于黃葦鳽的到來,黑水雞也在夸張地叫,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這樣的狀態下,黃葦鳽也就不再和它們搶占地盤,而是直接飛到了去年荷葉繁茂的一隅,找到魚兒出沒的荷葉間的空隙,在荷葉桿上支立著,一動不動,只等游魚的出現。
黃葦鳽來了,卻不見了在湖邊拍鳥兒的許老師。世事滄桑,再在湖邊遇到許老師也許會很難。幾年前,他退休時,把在市里自住的房子租了出去,來到湖邊的北塢嘉園另租房住。復得返自然的愜意,是從許老師的言語與神情里能感覺到的。
兩三年前,我們在湖邊邂逅,像多年不見的老友,不用過多言語,就能心意契合,因而時常有知音之感。
在湖邊,經由許老師講解,我認識了各種鳥兒,知悉了它們的性情,觀察到它們的有趣故事。許老師在湖邊耐心地等待,拍攝了許多鳥兒的照片,那是他如獲至寶的收獲。我也跟著許老師,了解到池鷺怎樣隱蔽自己,怎么在荷葉間發現黃葦鳽,如何分辨大葦鶯和小葦鶯以及候鳥遷徙的規律。許老師會第一時間把拍到的鳥兒照片與我一起分享。我也逐漸在湖邊學會了如何耐下心,與許老師一起如枯木般一動不動地盯著鳥兒,等待鳥兒捕捉魚的瞬間。那瞬間有驚喜,也有失望。但是一兩個小時的專注,是值得付出的,我們在鳥兒的寂然不動里忘我,在鳥兒的神情專注里專心。
我把在湖邊觀察到和聽到的鳥兒的故事寫成文章,在一些報紙和雜志上刊發出來,許老師會在微信里的文章鏈接下點贊。也許,他感受到了,我越來越像那些在湖邊的鳥兒,有捕捉到小魚小蝦的驚喜。這也是大自然對我耐心的鼓勵,在湖邊寫下的這些文字有著小魚小蝦鮮活跳躍的氣息,也帶著稻葉上露滴的晶瑩和荷花盛開的清香。這文章,也帶著對大自然的感恩和對許老師的謝意。
我們就這樣幾乎不約而同,每天不經意地在月見湖邊的觀月臺上相遇。每一個清晨觀鳥完畢,許老師就會收拾好拍鳥兒的器材,我們坐在柳樹下稻田邊的石埂上,品一杯茶,相互吃一些帶來的小點心,如數家珍地盤點著今年湖中的鳥兒和拍鳥兒的收獲,就像老農侍弄田地后停下來抽一袋旱煙、歇歇腳一樣悠閑自得。
許老師喜歡喝茶,我用灑金紙寫了一幅四尺對開的“禪茶一味”送他,他甚是喜愛。也許,這樣的君子之交,才濡染了園子里萬物的本色。
秋天稻子收割后,候鳥也離開了月見湖。許老師便很少來湖邊,他會到鳥兒多的地方去追蹤鳥兒,時常把拍到的鳥兒發給我,并告訴我各種鳥兒的名字。即使我在月見湖邊遇不到許老師,我也在一步步走進鳥兒的世界。我相信冬天很快會過去,在鳥兒回歸的日子,又會在湖邊聽許老師講鳥兒的新奇故事。
今年春天,月見湖中的鳥兒出現得并不多。也許是由于湖邊的蘆葦和蒲葦瘋長,占據了越來越多的水面,鳥兒的領地就越來越少,越來越擁擠。更多的野鴨開始去夕光湖中孵化,一對鴛鴦也在那里孵化了6只小鴛鴦。黑水雞少了許多,池鷺也很少光顧。到了夏天,月見湖的鳥兒依然不多見,我去月見湖的次數就漸漸少了,自然也很少在湖邊遇到許老師。
一天清晨,我與女兒散步走到中塢公園門口時,許老師聽出了我的聲音,轉身喊了我一聲,說他已經在湖邊等了我很多個清晨了。他從摩托車的后備廂里拿出了一對鎮尺,說是在里面放了很久,一直想送給我,今天終于遇見了我。
他告訴我,再過半月,他要搬回市里的房子了。這里租住的房子由于各種原因不再適合租住。雖然舍不得這段湖邊的日子,但是考慮再三,還是退租回到市里。
我和許老師都有一點依依不舍。也許人生就是這樣,在你的生活里一路走過,你遇到的摯友、知音還有那些有知遇之恩的人,會漸漸從你的身邊離開,讓你的人生充滿了喜與憂的交織。但是,那些留下來的美好回憶,將充填著往后的日子。
我沒再問許老師何時搬走的。觀鳥中學到的耐心,就是讓你無論面對什么,都心如止水,在熙熙攘攘的人世間,做一個有溫度的庸常之人。足矣。
關鍵詞: 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