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圖片)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記憶中故鄉的那些野花野草,常常在我的腦海中縈繞。
小時候,故鄉的田間地頭、溝渠荒坡,隨處可見一種野草花,纖細的莖蔓匍匐在地上或者攀繞在野草身上,看起來柔弱,生命力卻頑強。它開著硬幣大小的粉紅、粉白的花,像牽牛花。小花很漂亮,惹得蝴蝶翩翩飛舞,可因為遍地都是,人們從沒有把它當花來看待和呵護。
大學畢業后來到了遙遠的異鄉,在城市花園、林蔭道邊,甚至在那些幽深巷道斑駁的墻磚縫隙里,偶爾也會見到這種野草花,在城里,它形單影只,生長得謹小慎微。它的名字,我只在心底里默念,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提起過,因為家鄉的方言太土了,我都不知道是哪幾個字,別人又怎么會知曉?
一日,在網上搜索一種花的圖片,猛然,一張圖片上的野花吸引了我的目光,像他鄉遇故知那樣親切。我把圖放大了仔細地看,真是記憶中的它,讓人隔著屏幕有一種想伸手觸摸的感動。更令我驚喜的是,我終于讀到了它的名字——打碗花。我一遍遍地念著“打碗花”,這個名字似曾相識,記憶中是許多文章里提到過的。我從沒想過,它竟然是我不能再熟悉的那種野草花。
打碗花的來歷是什么?上網搜,找不到一個讓人信服的說法,人們只是用這句俗語來解釋:采了打碗花,要打吃飯碗。大人們便告誡孩子不要采打碗花,否則吃飯要打破碗的,那肯定是要挨打的。讀過的幾篇寫打碗花的文章,都講述小孩子不顧父母告誡,忍不住采了幾朵打碗花,誰知回家吃飯還真的打破了碗。其實,這種巧合只能用越緊張越容易出錯解釋吧。
我一遍遍地在心底里默念著打碗花那土氣的鄉名,離開故鄉20多年,殘存的記憶已漸漸模糊,我甚至不敢確定是不是那樣發音的。忽然,“哭泣碗”三個字在我的腦海里跳了出來,它的發音就是“哭泣碗”的轉音,含義也很貼切,一個土得掉渣的名字在我的轉譯下華麗變身,快要遺忘的記憶在腦海中復活,濃濃的鄉愁又一次涌上心頭。想到前幾年秋天回故鄉時,以前大片大片迎風傲霜的野菊花海,已經消失不見。大概在故鄉人眼中,那是隨意可以鏟除的野草吧,而對于游子而言,卻是最美好的鄉愁記憶。
看來故鄉人并不是隨便給打碗花命名的,那些我們早已麻木的名字也許潛藏著先輩們了不起的智慧。我仿佛找到了沉寂在腦海深處的故鄉風物的密語,土里土氣的名字竟是那樣意味深長。哭泣碗,哭泣碗……我覺得這個名字比它的“官名”更形象生動,故鄉人天天這樣叫它,但大概還沒有一個人會去想是哪三個字,更不會去想為什么這樣叫。
“采了打碗花,要打吃飯碗。”樸實的一句話,卻蘊含著深刻的哲理,這也許是大自然給人們的警示——它可以給我們飯碗,也可以打破我們的飯碗。隨著生態環境日益被破壞,目前地球上約有幾萬種動植物瀕臨滅絕。看來,“采了打碗花,要打吃飯碗”真不是危言聳聽。對待無言的花草,再普通也不要去肆意踐踏,也要多一些愛心和呵護。敬畏自然,未來才會少一些悔恨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