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關(guān)資料圖)
無論古今中外,所謂宏大敘事式的大歷史書寫都很少涉及家庭與個人生活。私人日記則是這方面無與倫比的獨(dú)特材料,但一般都比較零碎,家庭與個人生活不會在日記中自然呈現(xiàn)出來。如何從日記重建家庭與個人的生活史,是值得探討的新課題。
陸寶忠督學(xué)湖南日記有許多關(guān)于其家庭與個人生活的鮮活史料,以下擬簡要勾稽,或可略現(xiàn)其督學(xué)期間家庭與生活史的一些側(cè)面。
陸寶忠是個大孝子,因早年喪父,對母親特別孝順。他此次督學(xué)湖南,特意帶著母親上任。在赴任途中,他的母親因連日受寒腹瀉,在河南湯陰宜溝驛休息了三天;在武漢,他又特別安排母親與兩個姨媽(一在武漢,一來自上海)短暫相聚了幾天。“張母姨與慈親卅年未見,前月到鄂,在蔣母姨處相候,白頭姊妹相逢甚樂。”(光緒十一年十月初五日)在湘期間,只要母親稍有不適,陸寶忠便心急如焚。光緒十三年閏四月初三日,陸寶忠遠(yuǎn)在沅州府巡考,“夜間,接包封。老母感冒已愈,而面色略浮,口干舌苔黃膩,請徐蘅杉診視,謂脈略帶緩代,心甚懸之”。光緒十四年八月初五日,陸寶忠送別母親及眷屬返京,依依不舍。“黎明出城至舟,叩送老母舉家北歸。余獨(dú)留受代,未免依依。”隨后幾天,又因大風(fēng)而憂慮重重。八月二十二日,“自晨至夜,終日大風(fēng),約計行期,眷屬正在海舶上,不知如何顛簸,焦慮萬分。”二十三日,“風(fēng)勢愈緊,令人坐食不安”。九月二十五日,“得蔚老書,知眷屬于初六日抵通,初九進(jìn)城,暫住殷宅,十一移入西斜街新宅,慈親及細(xì)弱輩均安善,甚慰”。直到得知母親及眷屬平安抵京,才放下心來。
在湘期間,陸寶忠還經(jīng)歷了家庭悲喜的兩重天。陸寶忠為一個多病女兒的夭折而痛心。光緒十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萊女病益篤,夜半不育。此孩秉質(zhì)太弱,本意中事,惟乃母不能忘情耳。翌日黎明,即遣人送至瀏陽門外金陵公山葬之。”陸寶忠也為次子降生而喜悅,大概是為紀(jì)念在湘經(jīng)歷,特取名為“湘”。光緒十三年六月十三日,“丑刻,為仆人喚起。寅初二刻,二兒生,啼聲頗宏,當(dāng)易長養(yǎng),名之曰湘”。
陸寶忠個人生活則較為簡單,在待人接物方面尚能自律。比如,在自己生日時,他一般不接各地方官員的禮物,也不見來拜壽的官員,只是與幕友簡單吃個面。光緒十二年七月初五日,“道府、兩縣送壽禮,收一席桃面,余均璧;副將、都司等內(nèi)巡捕送禮,一概不收”。初六日,“道府以下均來拜壽,未見。午間,備席邀各友吃面”。陸寶忠在母親生日時也不收禮、不見客,只勉強(qiáng)收司道官員公送一壽屏。光緒十四年六月二十五日,“王筱寅、顧菊士來。筱寅述心安之意,言司道欲公送慈親壽屏,謝之,再三請甚堅,姑將甲申正壽時屏稿畀之”。八月初一日,“老母壽辰,賀客均未見。巳刻,演劇,二鼓,始散。心安堅欲進(jìn)祝,略談即去。在座觀戲者惟黃翰卿、王筱飲、孫幼榖、張哲卿叔侄、諸序聲及幕賓四人而已”。
作為傳統(tǒng)士人,陸寶忠也有一些文人雅興。比如,委托長沙教官祝松云刻印自己的詩集《蘊(yùn)真居詩集》,并把這部詩集贈送給友人和門生。光緒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寫張德庵信,謝其送《通志堂經(jīng)解》及《東塾叢書》,附致陳惺庵一書,并各送《蘊(yùn)真居詩集》一部”。忙里偷閑,在巡考途中順便游覽風(fēng)景名勝,也是其一大愛好。比如,光緒十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游艑山寺;光緒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偕彥升、云孫、樸儒游辰溪丹山洞;十月初五日,與藍(lán)田叔、黃云孫、繆秋坪、錢次陽、陳紫珊、步小梧游覽岳陽君山;光緒十四年三月初九日,與幕友游滴水巖;五月十七日、十八日偕彥升、浚初、嘯梧、子珊、秋坪攜兩仆游南岳衡山,登祝融峰。“是游也,為職守所羈,又恐重累賢令尹供張,匆之即行。南岳之勝未能領(lǐng)略,履齒所到不過祝融峰巔而已。然校之屢過不登者,猶覺有緣也。”另外,陸寶忠還稍有理學(xué)家的氣質(zhì),偶爾做些反躬自省的功夫。比如,光緒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連日得暇,即閱曾文正家書。文正一生事業(yè),皆從謹(jǐn)慎做起,其為翰林時,學(xué)問氣象已迥不猶人。我輩縱不能仰希萬一,亦須胸中磊磊落落,體會許多道理,萬不可隨俗浮沉也”;光緒十四年三月十六日,在從永州到桂陽州途中,“日來倚篷無事,看小說數(shù)種,身心漸覺疏怠,敬肆之幾,不可不慎察,當(dāng)將諸書屏除,打掃心地,振起精神,須日日警覺,勿任陷溺”。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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