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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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寫女性尋求獨立、彰顯個性、實現價值的大女主,在影視界已經不是新概念。近些年熱播的人物傳記劇、古裝仙俠劇、都市情感劇、職場劇中,事業有成、人格獨立、勵志圖強的女性,已經成為影視劇的主流形象之一。
在同樣的社會思潮下,大女主形象也出現在戲劇舞臺上,著龍袍的霸氣女皇,身披鎧甲的女中豪杰,穿旗袍的民國絕世才女……話劇《德齡與慈禧》、京劇《大唐貴妃》、舞劇《昭君》《花木蘭》、昆曲《林徽因》等,從歷史中汲取素材,演繹傳奇女性。而話劇《桂梅老師》、民族歌劇《扶貧路上》等,則選取了當代生活中的女性英模人物。
這些女性角色有的集美好于一身,甚至“完美無缺”;有的身上閃爍著崇高的光芒,獨立自強。但是,觀眾看多了光鮮亮麗和偉大傳奇,終歸要由遠及近落腳于對眼前的追問和審視。
顧雷編劇、導演的話劇《長翅膀的杜若》,塑造了一個反常的母親形象——杜若常年生活在閣樓中,不施粉黛,佝僂著背,邋邋遢遢,刻薄計較。丈夫剛去世,她竟暢想起未來的新生活——燙頭、鑲牙、跳舞。兒子無法接受母親瞬間放飛自我的態度,矛盾不斷激化,隨即牽扯出深藏于這個家庭的傷痕:母親年輕時熱愛舞蹈,光彩照人,但因為女兒的意外去世備受打擊,跳舞也因此被視為一種“詛咒”。往后余生,母親放棄了跳舞,如折翼天使般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
兩代人之間的牽絆向觀眾拋出一個問題:一個女性成為母親后,是否有資格為自己而活?
人老了就得放棄追求夢想?當了母親,當了外婆,就應該停止探索自我、探索世界的腳步?中國的老年女性一直被忽視、被符號化,而杜若身上那對“隱形的翅膀”,成為重塑自我、重新生活的象征。有些遺憾的是,結尾雖然母子關系有所緩和,但是杜若并沒有真正拾起高光時刻,而只能在另一個自由之境遇見年輕的自己。
杜若不同于舞臺上大部分的女性形象:她既不光鮮亮麗,也沒有傳奇一生,甚至有些離經叛道,但她足夠真實,足夠令人心疼。
近日,北京人藝小劇場上演了美國劇作家瑪莎·諾曼的《晚安,媽媽》,營造了一個看似溫馨的生活場景。觀眾剛剛坐定,女兒就率先發出了預告:“媽媽,我要自殺。”?是的,不要懷疑你走錯了劇場,這里并沒有“母慈女孝”的戲碼。劇中這對母女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卻撕破了傳統意義上母親與女兒的親密關系。
她們代表著個體與個體、個體與家庭、個體與社會的種種錯位。多病離異、事業無成、生活一潭死水的女兒,在自殺之前對自己的人生進行最后的梳理,與媽媽展開了一番關于人生的長談。二人的極限拉扯夾雜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有短暫的溫馨回憶,但依然無法避免歇斯底里的爭吵。而媽媽對女兒從覺得不可理喻到奮力挽留,也最終化為無力的妥協。隨著一聲堅定決絕的“晚安”和一聲槍響,女兒選擇與世界告別,媽媽選擇了繼續活著。她們此時此刻不再是誰的母親、誰的女兒,而是回歸于生命個體本身。
《晚安,媽媽》沒有給劇中人戴上道德的枷鎖,沒有對誰的行為進行歌頌或批判,而是在哲學層面討論女性對于生命的選擇權。該劇聯合導演唐燁說:“在同一屋檐下看似最親的母女兩個人,怎么就過成了陌生人?原來我們總是呼吁要尊重生命,現在我們開始關注活著的尊嚴、價值,甚至去主動選擇的權利。”
此版《晚安,媽媽》場景極盡還原真實生活,水龍頭能擰出水、冰箱里塞滿食物、杯子盛著冒熱氣的巧克力飲料——這些細節擾動、感染著觀眾的情緒。創作者并沒有追求表面化的女性主義,也沒有刻意本土化,而是通過劇作扎實的結構和臺詞,為作品賦予了理性又感性、克制又具有張力的氣質,塑造了兩個復雜多義的女性——兩個不完美的女性,甚至帶著殘酷的色彩——在她們身上投射關于個體、家庭、生命、尊嚴這些永恒的命題。
當今女性的性格心理、人際關系、痛點都比以往更加多元,她們的精神世界顯然需要更深切的關注和展現。《長翅膀的杜若》《晚安,媽媽》的上演,讓女性褪去“完美”濾鏡,構建自我認同,為女性戲劇注入更多內涵。《晚安,媽媽》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創作,距今已經40多年了,希望在我們的戲劇舞臺上,女性形象還能有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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