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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和麗江古城內人頭攢動,滇池邊喂海鷗的人比海鷗還多,這樣的場景似乎得益于電視劇《去有風的地方》的熱播,一波又一波的游客被“吹向云南”。時值暑期,來自各地的游客不斷地從長水國際機場和昆明南站涌出,一改昆明往日的車流寥寥。看著擁堵的道路,讓我不禁思索,現代人可以坐著飛機乘風而來,或是選擇高鐵和汽車出行,可以盡情體驗“有一種叫云南的生活”,但在一百年前,人們來看“彩云之南”到底有多難呢?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若李白到了云南,他一定會驚嘆前往云南之路才真的叫“難于上青天”!秦開“五尺道”通西南,這條僅一米多寬的羊腸小道,是云南與中原地區聯系的最早孔道;元朝蒙古人入滇,用羊皮做筏子渡過金沙江,留下“元跨革囊”的故事;明朝朱元璋因軍事需要修筑、維護若干條出入云南的交通干道,基本奠定云南的交通干線的走向;1910年通車的滇越鐵路是中國第一條國際聯運鐵路,由云南昆明直達越南海防,全長859公里,這在云南交通發展的歷史上是劃時代的一件大事,云南自此出現近代化的交通方式,從過去人力、畜力向蒸汽動力的近代化運輸方式邁進。雖然滇越鐵路是一條國際鐵路,并不直接通往中國內地,但那時由昆明至海防,再由海防至香港、上海,反而通過“火車+輪船”的現代化交通工具,將云南和內陸更加緊密地聯結起來。
據《滇游紀事》記載,在滇越鐵路通車之前,內陸旅客想要到達云南,一般選擇由湖北、湖南進入貴州再到云南的路線。若是從北京出發,要經河南南陽府出新野到達湖北境內,經過襄陽、荊門到常德換走水路,爬升海拔1800余米,歷時數月之久。滇越鐵路通車之后,由上海坐船到香港、越南海防,再坐滇越鐵路直達昆明,僅需兩周。
如果說只是路程遠、時間長、換乘多,那未免也“太容易”了,當時的滇越鐵路上的搶劫案、盜竊案,時有發生。抗戰時期,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南開大學三校被迫遷往昆明,組建了西南聯大,在這場遷徙中,有的教授曾經歷過滇越鐵路上的盜竊案。最知名的事件當屬歷史學家陳寅恪教授的故事。當時,陳先生是從長沙經香港,再到越南海防換乘滇越鐵路赴滇,為了研究和教學的需要,他將自己批注過的各類古籍整理成兩個木箱,交由滇越鐵路托運。當陳先生在云南蒙自下車后取件時,卻發現所有書籍不翼而飛,箱子里面全是磚頭,陳先生耗盡心血批閱的古籍和苦心收集到的文物,毀于一旦。據陳先生后來回憶,兩箱書中是古代東方書籍及拓本和照片,有《蒙古源流注》《世說新語注》和《五代史記注》,以及一些梵文佛教經典、巴利文《長老尼詩偈》一部。
雖然滇越鐵路在運營后不久便設立警察隊,并且成功制止多次搶劫案,甚至有華人警察因此付出生命,但當時報紙上關于滇越鐵路的搶劫案的新聞,屢見不鮮。他們最典型的作案方式,是安排幾人在車上假裝旅客,等火車開到開遠、碧色寨附近時,在路邊埋伏的同伙提前將巨木、巨石攔放在鐵軌之上,以此逼停列車,他們便開始洗劫乘客行李。
除了“人為”因素的困難,還有“自然”的考驗。中國南方由于靠近赤道,河網密布,森林覆蓋率高,還有較高的氣溫,導致這里有讓古人談之色變的“瘴氣”,我們可以淺顯地認為這是一種瘧疾等傳染病的綜合體,染上瘧疾甚至會威脅生命。同樣是在隨西南聯大遷往昆明途中,汪曾祺先生不幸感染瘧疾。汪先生從上海坐船經香港到河內,乘滇越鐵路火車到昆明考大學。到了昆明,他沒幾天就病倒了,體溫超過40℃,被送到醫院進行化驗,才知是有多種病菌潛伏,最主要的問題是惡性瘧疾。即便這樣,汪先生“暈乎乎地”進了考場,居然還考取了。至于瘧疾,汪先生也曾疑惑:“自打生了一次惡性瘧疾,我的瘧疾就除了根,半個多世紀以來,沒有復發過。也怪。”不知道是汪先生天生的樂觀打敗了病魔,還是經歷“大老爺升堂”多了,變得對世事能夠淡然處之。
一百年前的人想要去一趟云南,難度之大,可見一斑!
如今的滇越鐵路自2003年起停止了中國段的客運業務,2014年新建成通車的昆玉河鐵路承擔起旅客出行與貨物運輸的需要,這條鐵路是我國西部大開發戰略和建設面向南亞、東南亞輻射中心的重點工程,也是泛亞鐵路東線的重要組成。從昆明到河口,走滇越鐵路需要11個小時,而昆玉河鐵路僅需4小時左右。相較于這條百齡的滇越鐵路,現在開行的復興號列車速度更快、舒適性更好,旅客的出行體驗感得到很大提升。
對于現代人來說,去云南旅游不過是說走就走的一件小事,湊上三天五天的假期,飛機、高鐵、包車一套組合拳,小紅書上的網紅景點一個不落地打卡下來不成問題。但是云南的美是這里生活的慢節奏,是愜意地享受沿途風景,靠網紅景點吸引來的人,又如何能夠體驗有一種叫云南的生活呢?
每年暑期都是云南的旅游旺季,但也是云南的雨季,看到外地來的朋友在離開時,興致缺缺。我也常想,當目的地變得更加明確時,我們也少了欣賞沿途風景的可能。當旅行變成從一個點到另一個點的結果時,過程不再重要了嗎?一百年前的人們想要抵達云南,經歷了路途中的艱險,但好歹他們曾擁有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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