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營銷話題”爭搶觀眾注意力的當下,很難有劇集僅僅依靠內容品質出圈。更不要說,在收官后的兩周劇集才贏得廣泛口碑。而《做自己的光》卻做到了這一點。該劇蟬聯兩周“貓眼都市劇熱度榜冠軍”,顯現出作品傳播持續的長尾效應。
那么,在暑期檔被“古偶”“仙俠”霸屏的當下,這部講述成熟女性的作品何以“低開高走”?顯然不是一個“女性群像劇”的標簽可以一言蔽之。要知道,從《歡樂頌》開始,女性群像劇已然成為都市情感劇“顯學”。“要獨立”“要搞事業”的雞湯熬了一鍋又一鍋,可看到最后觀眾恍然大悟,原來所謂職場,不過是男女主角的定情地;所謂事業,不過是男女主角愛情角力的賽道;所謂成功,不過是滿足升職加薪有伴侶的世俗想象。而這也是《做自己的光》播出伊始,難以改寫的觀眾刻板印象。要知道,集結了“渣男前夫”“姐弟戀”“大女主”等要素,連同“做自己的光”這雞湯味十足的片名,套用網友的吐槽,“還沒播就聞到了撲街的味道”。
然而,隨著劇情鋪展,觀眾會發現,這部以電視新聞人為主角寫就的情感劇,似乎有著更大的野心——當把處于“進行時”的主流媒體深度融合轉型發展作為背景板,《做自己的光》更像是在用溫和堅定的女性力量發出“重拾新聞理想”的時代叩問。而那些“渣男”“姐弟戀”的吸睛標簽雖然還在,但卻更像是綴在馬天尼杯口的油橄欖——作為裝飾點到即止,即便入口亦不搶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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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的是,《做自己的光》不是“職場女性群像戲”的唯一解,但有一條金律卻值得所有答卷人參考——唯有拋下自以為觀眾需要什么的“傲慢與偏見”,才能重新照見何為女性真正有力量的“理智與情感”。
獨立自強不是“口號”,而是角色貫穿始終的“選擇”
《做自己的光》播出伊始,真不怪觀眾輕易宣判作品“庸俗”“套路”。開篇,是劉濤飾演的知名女主持人何歡從別墅二樓的大床上醒來,充滿愛意地看著樓下打電話的投行精英丈夫,一段關于“婚外情人”的戲言與床邊的玫瑰花、擠好的牙膏構成工整的對比,已然是對觀眾的“明示”——這位丈夫背著妻子“出軌”了。緊接著,何歡精心策劃、集結親朋的“結婚十周年派對”,演變成丈夫消失、債主追上門的鬧劇。而后,丈夫婚外情現身、自己主持的讀書節目停播、母親患癌,打擊接踵而至。鏡頭前的何歡焦頭爛額;鏡頭外的觀眾眉頭緊鎖——莫不又是一出《回家的誘惑》,靠“手撕渣男”立起一位似曾相識的熒屏“大女主”?
就在這時,聰明的編劇借女配角趙媛媛之口,獨辟蹊徑指出,這樣的“大女主”看似墮入谷底,實則不過是從云端回到真實人間:“什么男人出軌、事業受挫、父母生病,這些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是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在發生的。錢不夠花,資不抵債,得到的總是比付出少,想要的永遠得不到,這就是生活本來的樣子……何歡,歡迎你回到真實的生活。”而說出這一席話的趙媛媛,不單單出身是何歡的“對照組”:農村出身、母親早亡、家境貧困幾近輟學、二本學歷職場缺乏競爭力;更是以底層視角,點出了“精英”何歡所謂“祈禱趕緊醒過來的噩夢”,不過是普通人有可能每一天都在經歷的現實。
也正是這一段“高能輸出”,令抱持“爛劇”疑慮的觀眾稍稍釋然——這部劇的主創并未以“傲慢與偏見”輕描淡寫女性困境,而是搶在觀眾前頭,喝止了精英女主角的自憐自艾——過往影視劇里的所謂“地獄開局”,不過是夢幻水晶宮的碎裂,難以令觀眾共情。編劇希望的,是引領觀眾看見一位“凡人”女主角用理性與智慧應對危機,用真情與樂觀重建生活。
于是這之后,我們看到,原本有理由不負擔丈夫債務的何歡,搬出豪宅,以房租工資分期抵作利息的方式穩住債主,留待丈夫失蹤滿兩年后,可以單方面賣掉作為夫妻共同財產的別墅還債;我們看到,讀書節目停播后,何歡放下身段重新坐上主播臺;我們看到,在一切正在重回正軌之時,她又選擇拋開已有的成績與升職機會,堅定探求文化節目何以在短視頻時代贏得觀眾。當得知電視臺無法承擔收視風險,她毅然離開體制自主創業,靠著與投資人對賭的破釜沉舟,逼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盡管全劇不乏振聾發聵的金句,可《做自己的光》要做的,不是依靠口號與編劇的金手指,完成精英群體復仇或是逆襲的爽劇,而是用每一個困境中主角的選擇和實際行動,來凸顯女性獨立自強的飽滿形象。該劇改寫了以往部分女性群像戲看似強悍實則蒼白的價值觀導向,嘗試給出“獨立自強”的更深層內涵:所謂獨立,不是來自于斬斷有毒親密關系的干脆利落,而來自于能夠有勇氣,從依附他人的籠中“金絲雀”,成為馳騁真實人間的一匹野馬;所謂事業成功,不是職場晉升路上的“升級打怪”,而是拋開金錢利益與外界贊美,發自本心的追求自我價值與社會價值的最終實現。
是都市情感劇的樣板,更是獻給“新聞理想”的一封情書
相比于出色的女性人物塑造,作品更令人意外的,是在一部都市情感劇里,探討一群有理想的傳統媒體人如何堅守新聞理想、求索創新發展之路的勇氣與格局。而這一議題,顯然超越了當下熒屏都市劇創作的性別議題,令《做自己的光》甚至可以在當下職場類型劇對比中,掙得相當高的得分。而主創的這份野心與格局,又與女性群像的塑造刻畫唇齒相依——新聞人的客觀冷靜與熾熱燃燒的理想情懷,不正是女性職場人“理智與情感”的最好寫照?
拿秦海璐飾演的新聞節目制片人白楊來說,她與何歡構成另一組職業對照,是女性網友一直期待的“全心全意搞事業”熒屏女性形象。作為何歡閨蜜,她不滿對方為了家庭退出新聞一線,轉做讀書節目來兼顧家庭的選擇。甚至于,在關系到何歡讀書節目去留的打分中,她也不顧私交,依據專業打了低分,間接導致節目停播。而她自己,業務能力出色,為了第一時間沖在新聞現場,她幾乎犧牲掉了個人生活。為堅守公平公正的新聞正義,在廣告收入與曝光真相的電視臺內部博弈中,毫不猶疑地選擇后者。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放在一二十年前劇集中充滿光輝的職場女性角色,卻在傳統媒體受到新媒體沖擊的背景下,展現出困窘與彷徨,道出傳統媒體為與新媒體競爭“求快”“求收視”可能帶來的隱患。在報道跳樓女孩案件中,雷厲風行的白楊想當然地將其作為“不良加班文化”的案例打包報道。然而,由于自媒體對新聞的二次扭曲加工,直接導致無辜老板成為被網暴的對象。這一次,反而是“慢半拍”沉得住氣的何歡,調查出了女孩是因被原生家庭壓榨而跳樓的真相。真相水落石出之時,白楊又成為新一輪遭遇網暴的對象。就在她在競爭中感到迷失自責,只能以辭職逃避時,一場西山的森林大火,讓她義無反顧重回一線,冒著生命危險完成了救災報道。至此,也迎來了全劇最高光的時刻,在自媒體無法觸及的重大新聞現場,唯有主流媒體人鐵肩擔道義,拿起話筒與紙筆宣告:“我在”。
如果一切停在這里,那不過是編劇身為主流媒體人而給出的一廂情愿的英雄挽歌。在創造了傳統媒體的“高光時刻”后,白楊卻選擇入職新媒體,找尋傳統媒體創新轉型的可能性。而當得知自己的電視臺節目組面臨解散重組之時,她又拋下在新媒體已經取得的成功,回到昔日戰友之中。只是這一次,不再只是沖入火海的一腔孤勇,路途縱是荊棘遍布,但心中不再彷徨迷惘。
白楊之外,《做自己的光》中的每一位女性角色都值得玩味。她們有著奮力爭取的積極姿態,卻也在現實的打擊下反復掂量著成功與良心的重量。不管是放棄嫁入豪門成就自己的趙媛媛,還是從虛榮怯懦走向熱血堅毅,明白新聞理想真諦的劉春燕,都有著非常豐滿的人物成長支線。她們之所以可愛、之所以可親,是因為撥開職場迫于現實曾有過的算計與小聰明,這些女性角色身上都有著善良與向上的底色,最終回歸到社會價值的追求之上。
當然,作為現實題材作品,《做自己的光》并非無可挑剔。在表現女主何歡背負巨額債務時,不管是租住公寓的條件,還是她兼職代駕時的造型和狀態,仍有些許“懸浮感”。同樣的,在女主自媒體事業起步時,仍免不了依靠男主角“大網紅”“名廚”的身份與資源,令其短時期所取的巨大成功,沾染了羅曼蒂克的色彩。但一如編劇對于新聞人轉場自媒體成功后,仍主動回歸傳統媒體戰場的理想化結局一樣,撫慰與激勵我們在現實中負重前行的,不正是這一點點“高于現實”的美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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