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tywalk(城市漫步),其實就是散步,既可有目的也可無目的。打開互聯網,它與“網紅”二字相連。當任何事物與“網紅”相連時,除了“新潮”,還極容易有“做作”的味道。有人說付費有目的地的漫步“吃相難看”;無目的的漫步,毫無邏輯,是在軋馬路。對于這兩點,我倒是不這么認為。就“毫無邏輯”來說,宗白華先生在其著作《美學散步》(2015)的“小言”中,提到邏輯大師亞里士多德的學派是“散步學派”;莊子,他好像整天是在山野里散步……這時候,你會說,可我不是他們。那么,我們能不能在城市漫步的同時,召喚出一些新的感知呢?
從畫中看城市變化
(資料圖片)
游記文學作家簡·莫里斯在《威尼斯》中,把威尼斯想象成了一幅油畫,紀念碑為城市的氣氛帶來一層染色,“它們和明信片上的奇跡一樣,是這座城市的韻味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其實,在我眼前正有這樣一幅畫,藝術家張暉描繪北京的作品《風景?2016?01》。前景中大面積的低矮建筑,讓人們想到社區生活,從而表達了和諧空間的重要性;遠景中的建筑顯得連綿不斷和飄渺,預示著未來的無限可能。
從《風景?2016?01》所描繪的場景來看,畫面中的建筑從下到上,時間橫跨了30年,分布在大約7公里的土地上。我試圖標記出這些建筑的名稱,它們分別是:芳園里社區(包括芳園南里、芳園北里和芳園里,這是一片典型的建于20世紀80年代的住宅社區)、北京信息職業技術學院、麗都職工公寓、北京麗都維景酒店、北京麗都皇冠假日酒店、麗都悅府、大西洋新城、凱德MALL、鵬景閣大廈、西門子大廈、諾金酒店、金尚·麗辦公樓、海潤國際公寓、和喬麗晶(公寓)、東方之子(公寓)、BEZ電子城高科、利星行中心、望京SOHO……另外,根據這些建筑物,可以推斷出畫面上的其他的著名機構。比如中央美術學院坐落于畫面左上大西洋新城那個區域,“小韓國城”在鵬景閣大廈附近,798藝術區在畫面右上BEZ電子城高科下面。
《風景?2016?01》完成于2016年9月。藝術家通過描繪建筑作為城市景觀的一步步變化,向觀眾展現了改革開放中的上世紀80年代,到2000年北京CBD的推出對這個地區的影響,以及2008年北京奧運會后,經濟高速發展的“風景”。這期間,最大的變化無疑是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變化,從互為熟人到互為陌生人的變化,它橫跨三十年。
從畫中看城市景觀
當我看到這幅畫時,就如同走在了城市景觀中,自然聯想到由它而生的文化和社會景觀。汪峰的那首歌曲《北京北京》(2007),讓我們看到了城市,社會和文化景觀的影子。“當我走在這里的每一條街道,我的心似乎從來都不能平靜……我在這里祈禱,我在這里迷惘……人們在掙扎中相互告慰和擁抱,?尋找著追逐著奄奄一息的碎夢。”文化景觀,是一條條的街道,霓虹招牌和樓宇;社會景觀是這中間迷茫,掙扎和相互擁抱的場景。
我們或許可以將這幅作品看作是藝術家視野的城市、文化和社會景觀。在這幅作品中,藝術家用自然和客觀的態度描繪了北京城區東北部的一組建筑形狀樣式,它同時有著超現實主義的寂寞感。在這幅作品中,我們幾乎沒有看到建筑以外的風景。占據畫面40%的天空,更加給人以孤獨感。窗戶,在繪畫作品中,代表經驗主義的觀察視角。畫面中沒有人物,讓觀看者感到人的寂寞。
藝術家眼里的文化景觀,是人類學家眼里的人與人之間相處森嚴壁壘的人際關系,是社會學者眼里的新型的社會景觀。這也正好驗證了法國哲學家古伊·德波爾德(1931-1994)的看法。他在《社會景觀》(2014)中寫道:“社會景觀不是圖像的集合,而是在圖像操控之下的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德波爾德提到的社會關系,在這幅作品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面對這幅作品時,我覺得我似乎置身在劇院之中。觀賞者成了作品的一部分,與作品組成了一幅裝置作品。觀眾穿越城市表面,研究作品中的圖像與現實存在之間的關系。應該沒有人僅僅將一個網格里的建筑當作一個建筑來理解它。如果我們將一個網格與其他網格相聯系,就能看到城市變化中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系。記住了時間,時間即存在。
從畫中看城市記憶
《風景?2016?01》,讓我聯想到西方現實主義藝術家洛佩斯的《Madrid?desde?Capitán?Haya》(從Capitán?Haya這條街的方向看到的馬德里城市景觀)。這幅作品集合了從1987年到1996年馬德里城市上空瞬間消失的光。洛佩斯將世界作為情感映射的空間。這幅作品出現在2008年波士頓美術館為他舉辦的個人作品展上。在展冊上,引用了洛佩斯這么一段話:“我意識到城市景觀是我自己創作的一個主題,它將伴隨我的余生。大城市的全景就是人類的大舞臺,人民自主地生活在那里,同時這個舞臺很像我工作室的屋內,我很熟悉它們。”《風景?2016?01》何嘗不是張暉為自己和觀看者搭建的,觀看萬物生長的舞臺。
城市景觀折射出人類的命運。建筑,是設計師按照自身的審美和對科學規律的認知,將不同形狀的實體組合在一起成為擋風遮雨的家園、權力和身份的象征、歷史事件的豐碑、崇高和偉大的標志。對于建筑的這些理解,早已深深印刻在現代人的腦海里。
洛佩斯借太陽光和發生在城市里的周圍瑣事,講述了時間與存在。那么,張暉借建筑,在《風景?2016?01》講的是一個“虛靜的場”。在作品前,游走的人找到了一個冥想的道場。當代藝術作品并不提供答案,但它提供了藝術家“與神遇”的樸素世界,一個可以神游的宇宙空間。
洛佩斯的《Madrid?desde?Capitán?Haya》是馬德里現實主義的寫照。那么,張暉的作品會成為人們對北京這座城市的記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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